无题

蛇蜕里的风带着点潮乎乎的腥气，卷着细碎的鳞片簌簌往下掉。

吴邪“行，那……我来开路。”

云玖从黑瞎子怀里探出小脑袋，闻言眨了眨眼，左眼的墨色和右眼的湛蓝里都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歪着头，软软地问

云玖“吴邪爸爸，你开路……认真的吗？”

不是她不信任，实在是……吴邪爸爸的“开路口碑”，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已经深入人心了。

潘子“小三爷！我跟你去！”

王月半“加我一个！”

王胖子也搓着手凑了过来，咧着嘴笑，试图活跃气氛

王月半“嘿，今儿咱们铁三角，就给我们宝贝小乖宝开开路！虽然小哥不在，但咱仨的威风可不能减！”

云玖“……怎么是给我开路呢？”

云玖表示：感觉自己迷糊了

王胖子瞅着她那困惑的小模样，忍不住捂着嘴偷乐，瓮声瓮气地解释

王月半“小乖宝选的路，不给你开给谁开？咱们也瞧瞧，小乖宝有没有遗传你爸爸那点儿……咳咳，独一份的‘运气’。看你选的这条道儿，是福是祸。乖，好好等着，胖爸爸我去去就回！”

云玖看着王胖子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又看看吴邪和潘子已经打起手电、准备往里走的背影，小嘴动了动，最后只小声嘀咕了一句

云玖“……好像，也有点道理？”

王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跟上了吴邪和潘子。三个人的身影很快被通道的黑暗吞没，手电的光晕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光斑。

云玖目送他们消失在黑暗里，直到连那点光斑也看不见了，才轻轻叹了口气。她从黑瞎子怀里溜下来，找了个旁边稍微平整点的石头，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小小的一团，在巨大的、昏暗的岩洞里显得格外安静。

解雨臣和黑瞎子一左一右，不远不近地站着，也没说话。时间在寂静的洞穴里流淌得很慢，只有远处隐约的水滴声。

大概过了有半个多小时，也可能更久一点。

就在这几乎凝滞的安静里，突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远远传来一声短促的、被刻意压低了调子的惊呼

云玖“嗷呜！”

是云玖的声音。但那声音响起的位置，显然不是她刚才坐着的石头那儿。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解雨臣和黑瞎子都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目光精准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某个更加偏僻幽暗的角落。但两个人谁都没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解雨臣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黑瞎子嘴角那点惯常的、漫不经心的弧度都没消失。

他们当然发现了。在小家伙被人悄无声息地带离原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点细微的气流变动，对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跟明晃晃的提示没什么区别。

但为什么没动？

因为带走她的人，气息很熟悉。也因为，他们对那个被带走的小家伙本身，有着某种近乎盲目的信心

或者说，是见识过她那些神神秘秘的能力后，一种审慎的“放任”。

这小祖宗，本事大着呢。能把她悄无声息放倒的人，这底下恐怕还没生出来。既然她没真的呼救，只是这么不痛不痒地“嗷”了一嗓子，那就说明情况在她掌控之内，至少，没有危险。

这大概就是……属于解雨臣和黑瞎子这种“顶尖学霸”式家长的特殊心态：孩子很厉害，心里有数，没必要亦步亦趋地跟着，给她点空间，也省得自己瞎操心。

（虽然这“孩子”只有六岁，这“空间”是危机四伏的西王母宫地下。）

而被“掳走”的云玖本人，此刻的心态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她被人拉着，在迷宫般的岩缝和通道里快速穿行。那人力气不小，但动作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云玖起先有点懵，但感觉到那熟悉的、冰冷又干净的气息后，她就乖乖地任由对方拉着跑了，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居然也没被落下。

直到两人在一个更加隐蔽、几乎完全被阴影覆盖的角落停下。

云玖站稳，借着石缝里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荧光，看清了拉她的人。

是张起灵。

他看上去比分开时更狼狈了些，脸上沾着不知是泥还是干涸血渍的污迹，衣服也刮破了好几处，整个人像是刚从什么险恶的地方挣扎出来，但那双眼睛，依旧沉静漆黑，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这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确认她完好无损。

浑身都是泥土

云玖“起灵舅舅！”

云玖眼睛一亮，下意识就想扑过去，像往常一样挂到他身上。

可小胳膊刚抬起来，动作就顿住了。

借着那点微光，她看清了张起灵身上——那真是……相当精彩。

泥土、可疑的暗色污渍、干枯的苔藓……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衣服的颜色。连头发丝都黏着几缕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云玖那只伸出去的小手，默默地，又缩了回来，背到了身后。

她有点洁癖的。虽然不严重，但眼前这位起灵舅舅的形象，实在有点超出她能立刻拥抱的范畴了。

这……不兴抱啊。

她眨了眨眼，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嫌弃咽了回去，换上了一副担忧的小表情

云玖“起灵舅舅，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的冷硬尽数褪去，只剩下难得的柔和。

云玖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狭窄的角落里，不止他们俩。稍远一点的阴影里，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吴邪。他看起来有点惊魂未定，但更多是看到张起灵后的如释重负。看来起灵舅舅动作是真快，不光找到了她，还把之前去“开路”的吴邪爸爸也给“弄”过来了。

另一个，是个女人。穿着和他们差不多的探险服，头发有些凌乱，但眼神很亮，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锐利和疲惫。

云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很自然地、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清脆，喊了一声

云玖“三奶奶，我们见过的。”

这话一出，陈文锦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和吴三省那点纠葛，说到底就是没个结果的糊涂账，被这么个粉嫩的小丫头当众喊出来，饶是她经历过风浪，也难免有些窘迫，连忙摆了摆手

陈文锦：“小云玖，别乱喊。”

看来，刚才起灵舅舅把吴邪爸爸带过来之后，陈文锦大概已经急急忙忙、或者语焉不详地讲了些“真相”。只是那些对吴邪而言本该石破天惊的秘密——比如“吴三省”其实是解连环，比如她陈文锦和队伍的经历——对早已知情的吴邪来说，恐怕只是再次证实，甚至可能因为知道得更多，反而觉得陈文锦的解释有所保留或模糊不清。

所以气氛才会这么……微妙又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