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爷

我话音刚落，就见那拖把连滚带爬地扑过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哭嚎着往我跟前凑：“三爷！我想回家，尾款我不要了，这太危险了，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我垂眸看着他，心里清楚他怕的是什么。他那帮兄弟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就剩他这么个光杆儿，换谁都得慌。我替吴三省开了口，语气里没带半分温度

云玖“可你现在自己回去，就你这身手，别说我看不起你，怕是连一公里都走不出去，就得把命撂在半道上。”

拖把显然也明白这个理儿，他早看出来我身手不凡，也知道吴三省手底下的人没一个是好惹的。前是虎后是狼，去目的地是死路一条，往回走也是自投罗网，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抱紧个硬点的大腿。他眼珠子转了转，像是突然扒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来抱住我的小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小佛爷啊！你要护着我啊！”

我低头看着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挂在我腿上，活像块甩不掉的破布，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我才六岁，身高刚到一米三二，被他这么一抱，整个人都差点被拽得打晃，只能伸手撑着他的胳膊才稳住身形。我那只黑色的左眼瞥着他狼狈的样子，蓝色的右眼却扫向周围人的反应，心里暗笑这拖把倒是会攀关系。

周围的人听见“小佛爷”这三个字，眼神都各有变化，显然都明白拖把的心思。请佛容易送佛难，我这尊小佛爷看着年纪小，可谁都知道我不好惹，叫这么一声，倒也不算亏。

只是吴三省和黑瞎子的眼神倏地一凝。我知道吴三省在想什么，他清楚九门里张大佛爷的名头，如今拖把把我称作小佛爷，在他看来，这可是犯了忌讳的。黑瞎子也皱了皱眉，那副总是挂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点严肃，显然也想到了张大佛爷那一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视线在我和拖把之间转了转。

吴邪和王胖子这一辈，对张大佛爷的旧事知之甚少，听了这称呼只愣了愣，没往深处想。解雨臣却不一样，他因着新月饭店的张日山副官，对佛爷的名头再清楚不过，此刻他指尖捻着衣角，眉头微蹙，显然也察觉到这称呼里的忌讳，只是看了我一眼，没多言语。

解连环扮的吴三省见拖把抱着我的腿不撒手，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沉声喝道

吴三省“把手给我撒开！抱着个小姑娘的腿哭，像什么样子！”

“……………………………………”

“………………………………”

“………………………”

我听见拖把扯着嗓子喊那话时，只觉得小腿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像是被铁箍箍住了似的。我试着动了动脚，鞋尖蹭到他粗糙的裤腿，那股蛮力让我压根挣不脱

云玖“你先放开我。”

拖把听见我的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埋在我裤腿上的脸蹭得我布料都发潮，哭声也拔高了八度，那呜咽声混着粗气，听着格外刺耳：“我不！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开！”

我被他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搅得心头火起，六岁的身子里装着的是历经世事的魂，哪受得了这般磨人

云玖“闭嘴！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就这么点出息，不嫌丢人？”

我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冽，拖把被这声“闭嘴”吓得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只余下喉咙里的哽咽还在断断续续。他慢慢抬起头，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满脸的泪痕混着泥土，两道鼻涕挂在鼻尖，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还在眼眶里打着转，稍一眨就噼里啪啦往下掉，那副狼狈又可怜的样子，看得我心里怪膈应的。

心里暗忖这拖把倒是把求生的本能发挥到了极致，就是选的方式太难看了些。我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身高才一米三二，被他这么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抱着腿，活像棵被藤蔓缠上的小树苗，连站都得借着他的力道才不至于晃悠，这画面落在旁人眼里，怕是要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