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扭曲变形。许知渝只穿着一件短袖,却依然止不住额角冒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她抬起手臂胡乱擦了一把,掌心黏腻的触感让她更加烦躁不安。
筑梦高中隔壁有一个倾学高中,沿着中孚路走三百米就是车站。
想起上一世为了与妈妈要钱,不惜与妈妈弄得母女关系决裂,许知渝鼻头就酸酸的,她都开始怀念妈妈煲的汤了。
刚走到车站,太阳便愈发肆虐,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变形,人影幢幢间仿佛冒着缕缕青烟。许知渝抬眼望向对面的车站,一眼瞥见人群边缘站着的程属咎,那身影在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恍惚,却依旧清晰可辨。
少年背负着一只漆黑的书包,单手插进裤兜,另一只手中紧握着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身旁的人群熙熙攘攘,笑声、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嘈杂,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孤高的冰山,冷漠而疏离,面色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车辆的到来。
许知渝过了个马路,人群中的位置很挤,于是干脆站在了程属咎旁边,偷鸡摸狗的蹲在程属咎影子下。
程属咎早有察觉,只是深知这位祖宗的脾性,惹不得也招不起,便只能静静立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粗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火烧身。
——热死我了。
许知渝蹲着,无精打采的拿起路面上的小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
程属咎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在这烈日高悬的时刻,连稀疏的影子都难以完全抵挡阳光的炙烤。她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才会特意跑到他的阴影之下?这一举动,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让原本平静的氛围平添了一丝微妙的疑惑。
程属咎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机。
见她顶着烈日依旧不肯离去,程属咎不禁心生佩服。他暗暗思忖,这姑娘倒是执着得紧,这般固执的模样让他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真是个傻丫头。
不过,他心底却悄然滋生出一丝戏弄的念头。
程属咎迈前一步,身影微微偏移,恰到好处地让许知渝完全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之下。
果然如此。没过多久,许知渝便被热得受不了,径直将手中的石头掷到一旁,抬起手臂开始擦拭额头的汗水。她全然没有注意到,灰尘已悄然沾染上了她的手掌,而她却对此毫无察觉,只顾着与这恼人的暑气作斗争。
再过一会,许知渝才反应过来连影子都没了。许知渝心生疑惑,便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少年深不见底的目光,许知渝吓了一跳,霍的一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讪讪笑着。
“同桌。”
一般人若是见到她这般模样,怕是心中早已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但是在程属咎看来——
她就好像要起来抓着他,然后用力一拽,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她看见他怒不可遏的目光,还厚着脸皮说她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吧!
程属咎凉凉一笑,果然。
他有点庆幸自己站的远。
不过,许知渝倒是解释了起来,“我就是,嗯,看你人高马大的,就顺便蹭一下影子,这才刚蹲下,啥也没干呢。”
程属咎:“……”
看着她很认真的神情,程属咎直接抓住重点问:“干?你难道还想干什么?”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当然不是了。”许知渝眨眨眼说。
程属咎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想怎么样?
于是,许知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连空气中都沾染了一丝她的不耐,随后大步朝程属咎走去,浑身散发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架势。程属咎刚一凛,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却见她忽然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车来了。”那语气轻快得像是刚刚酝酿了一场虚惊的小玩笑。
程属咎:“……”能耐。
见程属咎没说话,许知渝自讨没趣,耸耸肩,“谢了,太阳实在是太热,人为了生存总要有一些本能,你说对吧?所以……拜拜!”
程属咎一把揪住她,“利用完就走?”
许知渝稍稍一怔,随即用力翻开校服口袋,指尖触碰到最后一颗糖果——一颗透明包装的奶糖,这可是她最爱的口味。然而此刻,也只能不舍地将它取出,径直塞进程属咎手里。与此同时,她轻轻一挣,悄然抽离被他攥住的手腕。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现在只剩最后一颗了,给你,就当刚刚为我挡太阳的报酬了。”
望着那颗安静躺在掌心的奶糖,程属咎轻轻一叹,将被许知渝挣脱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不知为何,他竟鬼使神差地把糖塞进了口袋。而此刻,他的指尖仿佛仍残留着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青柠香气,清新却又令人心绪难平。
公交车门合上的瞬间,程属咎正好迈上了台阶,投下硬币后,便静静伫立在原地。他的黑发微垂,为本就冷峻的气质添上几分疏离感。此刻,他低首盯着手机屏幕,那静止不动的姿态里,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许知渝瞄了一眼,偷偷看他。
——帅是帅,但是太高冷了。
当她的声音再次提及自己时,程属咎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又似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人不禁猜测他心中所想。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悄然碰撞,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化为一片寂静。许知渝的心脏猛然加速跳动,如同鼓点般敲击着胸腔,耳垂不知何时已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她慌乱地低下头,匆匆别开眼眸,却无法阻止那份意外涌上的悸动在心底蔓延开来。
——犯规!怎么有人突然看过来的!
程属咎微微低下头,让额前的发丝自然垂落,恰好遮住了那悄然扬起的嘴角。
车继续开着,到了一站,广播里的机械女声就传来甜美的声音,“这一站是南华舍,请乘客们有序下车,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谢谢配合 下一站是江畈大院 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许知渝理了理领口,侧过身下车,“让一下。”
下南华舍的人很多,不过……
程属咎竟然也住在南华舍!
当两人下了车,面面相觑却又哑口无言时,他们竟然默契的异口同声道:“你也住南华舍?!”
——天塌了。希望不是跟我一栋楼的。
程属咎默默走在前面。
直到两人进了同一个电梯。
“你几楼?”
“二十三。”
许知渝差点没摁错,又确认了一遍,“二十三?”
程属咎“嗯”了声。
许知渝捏了捏手,最终摁了二十四和二十三。
程属咎蹙眉,“你二十四?”
许知渝移开目光,“嗯。”
晴天霹雳!
同桌,同小区,同一栋楼。
但是许知渝却从来没见过这位邻居。
不过这好像对自己的学习,应该也是有所帮助的。想到学习,许知渝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带笔记了吗?”
程属咎面不改色,“没带。”
——骗人,刚刚还见你收拾,现在怎么可能没带?
瞧见许知渝不信的神色,程属咎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她。
许知渝一脸不屑,高傲的靠在电梯门上,懒散道:“我又不会怎么样,就看一眼而已,你我好歹…”
电梯到了楼层,门主动开了,许知渝一下失力往后栽去,话戛然而止。
程属咎条件反射去拉她,用力拽了她的手,结果许知渝是被拉回来了,但是…
她依偎在他怀中,双手轻轻揪住他的袖子,两人的距离近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这般姿态,看上去宛如一对相拥的情人。程属咎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嗅到那股淡淡的青柠香气,清新而令人心悸。刹那间,他竟怔住了,所有的动作随之停滞。
过了一会,程属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与自己拉开距离,声音没什么情绪,“抓够了没?”这让他想起了早上被她抓掉衣领扣子的事。
许知渝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胸膛上传来的坚实触感。他虽不似成熟男人那般厚重,但这独特的质感却让许知渝暗自惊叹,甚至隐约间还能察觉到几缕分明的腹肌轮廓。嘶……她轻轻勾起嘴角,心中暗忖:若是换作别的情形,倒真想一探究竟。可惜此刻,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暂且压下,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听见他的声音,许知渝回过神,才感到自己脚腕一疼,不禁抬起了头,一脸抱歉道:“程属咎,我脚扭了。”
——咋这么疼啊…
程属咎给了她一个白眼,“怎么那么多事?”
“程属咎,你可不能走啊,我现在可是伤员,而且你要是不拉我我是不会扭到的。”许知渝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程属咎气笑了,“那这么说是我多管闲事,狗咬吕洞宾了?”
许知渝心虚,“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想让你扶我上去一下。”
程属咎干脆不想理她,“想得到挺美。”
“诶诶诶!”见他真的不打算帮自己,许知渝可怜的住着他,“别这么铁石心肠啊!真的很疼,你要是不扶我,说不定我下一刻就倒在这,然后下午…”
程属咎摁关了电梯门,拍了一下她的头,“闭嘴。”
电梯上升至二十四楼。
程属咎将她抱了起来,“门牌号。”
许知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霎时结巴起来,“2,2402。”
程属咎迈着大步,将她抱到了2402门前,将她放下来,“行了吧。”
许知渝自然也不多说什么,讪讪点头,“嗯,谢,谢谢。”
回应她的是程属咎走进电梯的背影。
许知渝撇了撇嘴,“切。”
不过,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气,这与校服那种略带洗涤剂残留的气息截然不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部分,自然而然地萦绕在他周身。
……
程属咎下了楼,用指纹打开了门,将鞋一换,往自己房间走去。
程母从厨房走出来,以为是程绮罗回来了,喊了一句,“绮罗,你帮我把这个桂花糕送上去给杜阿姨,门牌号2402。”
程属咎步子一顿,“2402?”
那不是许知渝家吗!
“嗯。”程母打开门,看了一眼是程属咎,面不改色的把桂花糕放在外面的柜子上,“你去吧,你妹还没回来。”
程属咎没答应,“不去,你等程绮罗回来吧。”
“不行。”程母反驳,“一会绮罗回来了都凉透了,你去一下怎么了?那么害羞干嘛?多大人了你,快点去,不准废话。”
程属咎瞥了一眼散发着香气的桂花糕,刚要伸手去拿,程绮罗就回来了。
“妈妈,哥,我回来了 。”程绮罗放下书包,看见桂花糕时眼睛都亮了,“哇!桂花糕。”
她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程母制止了,“绮罗,你把这一篮送上去给杜阿姨。”
程绮罗乖巧点头,“好。”
见程属咎还杵在这,程母阴阳怪气道:“刚刚让你哥去送,你哥扭扭捏捏的,还没你爽快。”
程绮罗挑眉,“妈妈,我倒是见怪不怪了,但是我乐意去送,因为楼上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
程属咎脑子里浮现许知渝的脸。
还行吧。程属咎想。
程绮罗哼着小曲,提着篮子往外走去,干脆利落的关了门。
程属咎:“……”
程属咎没理,径直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