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谋变与对弈

第十七章 谋变与对弈

暮春的午后，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荣国府的小径上洒下斑驳光影，微风轻拂，带着些许暖意，卷动着小径旁花草的芬芳。我与探春在一处亭中相对而坐，四周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啼，似在为这悠然的午后增添几分灵动。

贾探春环顾四周，而后压低声音，神情忧虑地说道：“方才人多嘴杂，诸多不便。元春省亲后，府中靡费远超以往，这般奢靡无度，长此以往，银钱入不敷出，恐有大祸啊，不知你可有良策？”

我思索片刻，手中轻轻摆弄着扇坠，缓缓回道：“或许可将一部分财产用来购置田地，以收租金，田地乃根基，旱涝保收，租金可做稳定进项；再遣散一些无所事事的丫鬟，这些丫鬟平日里吃穿用度皆是开销，如此开源节流，或许能缓解一二。”

探春微微点头，如墨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眉间却仍有一丝愁绪，她秀眉轻蹙，开口道：“这确是个法子。只是这荣国府盘根错节已久，积习难改，岂是轻易能变的？府中上下，关系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触动各方利益，引发诸多事端。”

我追问道：“那妹妹打算如何？你向来心思缜密，想必已有了初步的想法。”

探春望向园中忙碌的婆子们，眼神坚定，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敢：“我既协理诸事，自当尽力。不如先从这园中开销着手。”说罢，她抬手唤来管事婆子，那婆子一路小跑过来，满脸堆笑，恭敬地垂手而立。探春低声吩咐了几句，婆子连连点头称是，而后匆匆离去。探春随后看向我，“你且随我来。”

我们沿着小径，步入园中。一路上，繁花似锦，蝶舞翩跹，若是平常，倒可好好赏玩一番，可此刻我们二人皆是心事重重。探春边走边说道：“以往府中花草果蔬皆从府外采买，开销颇大。如今园中土地肥沃，若合理栽种，自给一部分，定能省下不少银钱。你看这园子，平日里养护耗费人力物力，却未曾想过让它产出些价值。” 我点头表示赞同，看着她目光如炬，精打细算的模样，心中不禁对她的治家之才多了几分钦佩。她虽是女儿身，却有着远超常人的见识与魄力。

一番巡视下来，日头渐高，阳光愈发炽热。探春微微喘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掏出帕子轻轻拭去，略显疲惫地说道：“虽只是解了些许燃眉之急，但也算是开了个好头。这园子的改造，还需一步步来，急不得。”

此时，日头已近中天。探春略作思索，说道：“已到晌午，不如去我处用些茶点，再与你细细商议府中事务。”

在探春的闺房，屋内布置简洁而不失高雅，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卷书册随意摊开。丫鬟们很快端上了茶点，精致的茶点摆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探春轻抿一口茶，用茶盖撇去浮沫，神情严肃地说道：“府中人口众多，事务繁杂，若无统筹规划，迟早会乱了套。如今开销最大的，便是各处月钱与年节赏赐，这方面你可有想法？”

我斟酌着说道：“或许可改做按劳分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如此一来，既能激励众人，让那些勤快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也可节省开支，去除那些吃白食的闲杂人等。”

探春眼前一亮，起身来回踱步，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面露喜色：“此计甚妙！只是府中丫鬟婆子们各有心思，丫鬟们常挑肥拣瘦，做些轻松的活儿便想拿一样的月钱；婆子们又倚老卖老，仗着在府中多年的资历，不肯出力，还诸多挑剔，实施起来，定会遇到不少阻力。”

我忙问道：“是哪些阻力，丫鬟还是老嬷嬷？”

探春攥紧手中锦帕，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二者皆有。这些人积习已久，实难管束。那些丫鬟们，平日里聚在一起，便是闲聊玩耍，稍有不如意，便闹着要辞工；婆子们更是难缠，若是动了她们的利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背后说些闲言碎语都是轻的。”

我提议道：“要不新增一条府规，专门禁止倚老卖老？如此一来，有了规矩约束，她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探春略作沉思，缓缓摇头，发丝在她肩头轻轻晃动：“府中规矩本就不少，再添新规，只怕有人表面遵从，背后却阳奉阴违，反倒更难管理。这些人都是人精，若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再多的规矩也是枉然。”

我追问道：“那妹妹打算如何？我相信你定能想出妥善的办法。”

探春柳眉紧蹙，眼神中透着果断：“先从各院入手，揪出几个倚老卖老的典型，严加惩处，以儆效尤。让众人知道，这府中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但话刚出口，她又面露犹豫之色，“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让府中人心惶惶，还需从长计议。若是处理不当，引发众人的不满，反倒会让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我关切地问道：“那妹妹希望怎么办？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你若有需要，我定会全力以赴。”

探春抬眸，见月色已悄然爬上中天，月光如水，洒在屋内。她轻声说道：“劳你挂心，只是府中之事，终究还是要自家人来处理。我虽有决心改变这局面，但也深知前路艰难。” 她看向屋内的棋盘，“不如与我下一盘棋，放松放松。这一番商讨，脑子都有些混沌了。”

棋盘上，棋子黑白交错，宛如一场无声的战争。探春执黑子，以逸待劳，又占先手之利。她下棋时，眼神专注，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纤细的手指轻轻拈起棋子，落下时不疾不徐。然而几个回合下来，我却渐渐占了上风。探春不禁笑道：“我本以为能轻松应对，却不想被你占得先机，你这棋艺着实精湛。”

我谦虚道：“不过略知一二罢了。只是今日运气好，误打误撞占了上风。”

探春思索着下一步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笑道：“你这‘略知一二’，可是太过谦逊了。我看府中除了宝二爷，鲜少有人能与你对弈。宝二爷虽说平日里爱胡闹，但在这棋艺上，倒也有几分造诣。”

随着棋局推进，我落下一子，这一子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探春盯着棋盘，面露难色：“你这一步，着实让我难以抉择。这一子落下，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我感慨道：“棋如人生，有时局势反转，就在瞬息之间，让人猝不及防。这一步棋，看似普通，却可能改变整个棋局的走向，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个小小的决定，或许就能影响一生的命运。”

探春目光专注，轻轻点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步错，满盘皆输。就如今日府中诸事，每一个决定都至关重要，需得深思熟虑，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可能让府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认真道：“所以，若妹妹有了好想法，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全力相助。你为府中之事如此操劳，我也想尽一份力。”

探春执棋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感激地说道：“你今日为我出谋划策，我已是万分感激。只是府中之事千头万绪，终究还是要靠自家人齐心协力。我虽有信心做好，但也明白这其中的艰难。”

我说道：“可自家人有时也会碍于情面，下不了手。面对那些沾亲带故的人，若是要惩处，难免会有所顾虑。”

探春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点头：“你说得有理，容我再仔细想想，这其中的细节还需好好斟酌。不能因为顾及情面，而坏了府中的规矩。”

说罢，探春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似在思索着荣国府的未来。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秀丽的轮廓，却也添了几分忧愁。而这一夜的对谈与对弈，也在这静谧的夜中，留下了无尽的余韵 ，不知荣国府的未来，是否能如探春所期望的那般，在这重重困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