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禹微微屏息。

　　……离得太近了。

　　强大的气场和莫名威慑感似乎也间接影响到了自己，张泽禹握住帽檐，无法动弹，同时也说不出话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是在帮他解围。

　　原来气场压制这种说法，并非骗人的。

　　刚才那短短一句话，别说那位当事人，就连自己听完，都有点挪不动步。

　　明明不认识，但戴帽子这种略显亲昵的动作，会让对方误以为他们是旧相识，自然不能继续不知趣地纠缠。

　　张泽禹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方才第一印象冷峻淡漠的大佬，竟然会毫不犹豫地为陌生人出手解围，简直安全感拉满。

　　“呃……抱、抱歉。”那个人喉结滚动了一圈，似乎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忌惮，他转过头，舌尖发木地说：“是我越矩了。”

　　电梯传来‘叮’的一声，在五楼缓缓停下。

　　那人提上公文包，迅速离开了。

　　一时间。

　　昏亮封闭的电梯内，只剩下张泽禹和男人两个人。

　　张泽禹摘下帽子，遮挡住的视野也随之明亮开阔，男人比他高很多，所以说话时张泽禹不可避免地需要抬眸，他将帽子递给对方，礼貌地道谢：

　　“谢谢您。”

　　“……”

　　不过，不知为何。

　　话音一落，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寂静而沉默。

　　张泽禹似乎隐约听到对方重复了一句，嗓音低而沉，几乎不可闻：“您？”

　　张泽禹不明所以。

　　于是又礼貌提醒了遍：“嗯，先生…您的帽子。”

　　电梯在这一刻到达顶层。

　　似乎沉吟了一瞬，张泽禹手里一轻，那顶棒球帽被男人接过。

　　门应声开启。

　　张泽禹有些讶异地、踏进了原本自己的目的地——也就是被自家竹马包场的顶楼餐厅。

　　与整栋大厦的风格完全不同，他仿佛踏入了另一处独特的小世界，餐厅内的吊灯华丽弥烁，光色染上每个角落的棱角，墙壁精致的设计恰到好处地映衬，复古且华丽，氛围感十足。

　　而窗外，是整座临城的醉人夜景。

　　不愧是临城最难预约的餐厅，张泽禹心里暗暗惊叹。

　　在这样的地方包场……张泽禹抿住唇瓣，默默替未婚夫肉疼了一把。

　　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张先生大概还在路上，随着侍应生的指引，张泽禹选了一处靠在窗边的位置。

　　只是，自己刚没坐下多久，对面的椅子却忽然被拉开，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部分光线，在张泽禹的面庞上笼罩出一抹黑沉的阴影。

　　猝不及防与对方碰上了视线。

　　这一次，比刚才在电梯偶然的对视，要更分明些许。

　　对方身影高大，高挺优越的鼻梁在光影下俊美异常，黑色发梢柔软地微垂，瞳色略淡，所以看起来懒散而漫不经心。卷密的睫毛优雅十足，而薄淡的唇峰又恰到好处的中和，让男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迎面侵袭而来。

　　冷漠而禁欲。

　　张泽禹：“……”

　　是刚才那位替他解围的先生？

　　虽然涌上疑虑，张泽禹还是主动开了口：“您是在等人吗？”

　　男人很高，即使是坐下和自己说话时，眼瞳也无可避免地轻垂，对方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张泽禹恍然。

　　怪不得男人乘电梯到一楼时不仅不下，他们进入电梯后，也没摁动自己要去楼层的意思。

　　不过，顶楼的餐厅不是被包场了吗？

　　似乎看出了张泽禹的疑虑，男人修长的指尖抵在平坦的桌沿，薄唇微启：“你们的预约时间，在六点之后。”

　　言下之意，六点之前，其余闲杂人等还是可以自由进入这家餐厅的。

　　咳，张泽禹一想，确实没毛病。

　　只是……为什么坐在他的对面？

　　张泽禹沉默了几秒，似乎先前就一直欲言又止，但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轻轻开口：“您是…张从禹吗？”

　　这句话一问出口，张泽禹明显感觉到，对面的男人眸光顿住，眉阔微滞，略显异样的神色转瞬消匿。

　　张泽禹想，自己大概猜对了。

　　大概没人会不知道，那位最年轻的双金影帝，获得过无数的国际大奖的巨星。

　　就连张泽禹这个常年不关注影视或娱乐圈的圈外人，街上的大屏幕、车站的海报站牌，经常出现在热搜的名字……这个时代，没有人不会认识张从禹。

　　仅出道几年，业绩和热度却如日中天，家世背景更是神秘且众说纷纭，如今地位稳固，且无可取代，是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张泽禹忍住惊讶，他想，刚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大概便是因为如此。

　　只是，他总觉得明星这个群体太过遥远，自己不太确定，所以没敢认罢了。

　　“是。”

　　男人没有否认。

　　侍应生此时出现在桌旁，适时地为两人倒茶。

　　张泽禹抱住茶杯，暖意一点点蔓延到手心和指尖，他想，自己现在的反应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淡定了。

　　若是换做张从禹的任何粉丝，甚至是路人，现在的餐厅准已经被疯狂冲昏脑袋，激动到掀翻屋顶。

　　毕竟，那可是张从禹啊。

　　“你在等谁？”

　　没等张泽禹沿着这个话题搭茬，张先生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男人声线低沉磁性，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青年喉结动了下，诚实地回答：“我的…未婚夫。”

　　张泽禹的声音一向轻糯温软，说出这句话时，似乎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本就是有些暧昧的几个字，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不经意间，却有着一丝令人意犹未尽的、类似于温存的味道。

　　像是带着绵软肉垫的爪子，轻轻挠过心房。

　　张先生的喉咙压紧。

　　仍然神色未变，盯着青年的视线却莫名晦暗了几分。

　　男人问：“交往很久了？”

　　这个距离，张泽禹似乎隐约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淡而香，莫名熟悉，却让人安下心神。

　　张泽禹摇摇头：“还没交往，其实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今天算是重逢。”

　　“和一个十多年没见的人结婚。”张先生沉默了几秒，收回的目光，又缓缓落回张泽禹身上，略浅的呼吸声显得绵长轻叹，男人薄唇微启：“你喜欢他？”

　　“……”

　　这可给张泽禹问住了。

　　张先生似乎比想象中刨根问底了些，甚至都聊到感情层面的问题了，张泽禹暗忖，虽然大明星看上去冷冽寡言，实际上也是个爱探热闹的吃瓜人。

　　张泽禹有点头疼，于是犹豫着回答：“唔，小时候我就喜欢黏着他，他很漂亮，性格也温柔。”

　　“那样的美人哥哥，即使过了很多年，我应该还会喜欢上的。”张泽禹诚实而客观地分析。

　　“……”

　　不知为何，男人陷入了沉默。

　　霎时间，气氛竟跟着莫名沉寂下来，或许是因为餐厅没有其他客人，显得有些安详寂静。

　　“张先生要等的人呢？”

　　张泽禹尽量避免冷场，把这个话题抛了回去：“也是您的爱人吗？”

　　“嗯。”

　　男人薄唇微抿起，极淡的瞳色似乎漫不经心地睨着，食指轻叩桌沿，缓缓开口：“未婚妻。”

　　张泽禹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

　　他俯身，默默捧了一弯水流，给自己拍了拍脸。

　　刚才借口说去一趟卫生间，毕竟离约定的时间仅剩十分钟，自己又不好开口撵。

　　如果借口说去卫生间，再回去时，男人肯定已经离开，也避免了竹马来到餐厅后三人会面的尴尬。

　　只是。

　　即使自己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到，刚才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明明各自有未婚夫和未婚妻，言语之间，气氛却莫名无法忽视的愈发升温，与其说是暧昧，更像是……让人脸红心跳的趋势。

　　一般来说，正常聊天会这样吗？

　　还是说因为对方是明星？

　　不对劲不对劲。

　　这也是张泽禹萌生出想跑路的冲动的原因之一。

　　张泽禹擦净指尖低落的水，默默陷入沉思，他总觉得有诸多奇怪的小细节，细究时却又说不上来，理性和想象力仿佛在相互制约，争高不下。

　　但不论怎样，离约定还有十分钟。

　　自己该回餐厅了。

　　张泽禹不确定对方到了哪儿，于是拿出手机，拨打了张极的号码。

　　话筒里，很快传来“嘟，嘟——”的声响。

　　张泽禹微微屏息。

　　耳膜细微的震动，像是叩过心弦，明明已经准备好了，却让张泽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张泽禹一边进入餐厅，指尖也随之叩住手机的边缘，慢慢地收紧。

　　因为，

　　他听见，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声响。

　　张泽禹的身影一顿。

　　离得越近，声音也愈发清晰，先前心中荒谬的预感也正在渐渐成为现实，这种异样感也让张泽禹颈背发麻，脚步也随之停滞。

　　张极正坐在刚才的椅子上，身影修长，男人拿起手机，亮着的屏幕正显示着自己的来电，朝向张泽禹。

　　“……”

　　心脏像是不听话似的，砰砰狂跳。

　　青年睫毛微颤，瞳孔慢慢缩紧。

　　“禹禹。”

　　男人微微抬起眉梢，明明是一贯冷冽而强大的大佬气场，铺面而来的压迫感并未减少分毫，只是这次，莫名夹杂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低缓略沉的声音，从唇畔倾斜而出：

　　“给我打电话了？”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