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坎贝尔的矿灯在潮湿的岩壁上投下摇晃的光晕，靴底碾过碎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弯腰拾起半截脊椎骨，上面缠着生锈的怀表链——和他在矿难中捡到的那条一模一样。
暗河在脚下呜咽，带着铁锈味的腥风突然掀起他后颈的碎发。
"抓到你了，小老鼠。"黏腻的吐息擦过耳际，鳞片剐蹭岩壁的声响从三个方向同时逼近。诺顿反手甩出磁铁，背带裤被利爪撕裂的瞬间，吸附在钟乳石上的金属扣将他拽向半空。
蜥蜴人的竖瞳在昏暗中泛着磷火般的幽绿，尾刃劈开他方才站立处的砂岩，火星溅落在积水中嘶嘶作响。诺顿咬开雷管的引信，爆燃的火光中看清对方覆满青鳞的面容——那分明是张人类男性的脸，眼尾还残留着单片眼镜的压痕。
"卢基诺·迪鲁西？"他借着气浪翻身跃上横梁，《泰晤士报》科学版面的铅字标题在记忆里闪现：天才生物学家离奇失踪。生锈的齿轮在头顶发出哀鸣，诺顿对准承重轴掷出铁镐，"您该庆幸变异没损害大脑，教授。"
坍塌的井道将咆哮的掠食者封在碎石之下。诺顿抹去颧骨渗出的血珠，却听见暗河深处传来仪器启动的嗡鸣。当他意识到那声音与矿难当日检测仪故障的蜂鸣频率相同时，靴子已经踏入及腰的冰水中。
幽蓝的荧光在水面晕开，成群半透明的水母正从监管者撕裂的腹腔游出。诺顿的磁铁吸附到某个金属物，拉近的瞬间，卢基诺的尾刃穿透他右肩将他钉在钟乳石上。血腥味激得变异者的瞳孔缩成细线，分叉的舌头舔舐他锁骨上的汗珠。
"等...等等！"诺顿忍着剧痛举起沾血的怀表，"你在找这个对不对？"表盖内侧的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恐龙化石微笑，背景是剑桥大学的爬虫类实验室。
蜥蜴人的动作突然凝滞，尾刃颤抖着抽出血肉。诺顿趁机将磁铁贴在他心口，在过载的电流声中听见支离破碎的单词："实...验...数据..."
荧光水母群突然躁动，暗河水位开始暴涨。诺顿在激流中抓住监管者褪下的鳞片，青灰色表皮正在透明化，露出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求生的本能让他抱紧濒临崩溃的变异者，当两人坠入地下湖的瞬间，他看见卢基诺用最后的人类手指在岩壁上刻公式。
冰冷的唇突然压上来，氧气伴着血腥味渡入口中。诺顿睁大眼睛，漂浮的荧光里，科学家的瞳孔时而涣散成兽类的竖瞳，时而凝聚出学者的清明。他大腿蹭到对方后腰正在剥落的鳞片，那些价值连城的生物样本让他浑身战栗。
"想要吗？"卢基诺的声音混着嘶嘶声，利爪捏起他背包里叮当作响的矿石，"拿你的记忆来换。"尾尖挑开他绷带下溃烂的矿难伤疤，诺顿在疼痛与快感的战栗中听见自己沙哑的喘息："去地狱换吧，怪物。"
水浪将他们拍向晶簇丛生的洞窟顶端，卢基诺用脊背承受了所有撞击。当诺顿摸到他后颈溃烂的腺体时，突然想起矿道塌方那天，自己也是这样捂着后颈流血的伤口，在尸体堆里翻找生锈的怀表。
卢基诺的鳞片在水流中片片剥落，宛如逆向生长的金属蔷薇。诺顿的指尖陷进对方正在软化的鳞甲缝隙，发现那些青灰色外壳下新生的皮肤竟与自己的矿难伤疤惊人相似。暗河突然传来低频震动，成群的荧光水母开始自爆，释放出致幻孢子。
"咳...你果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卢基诺的犬齿刺破诺顿肩头，鲜血混着淡绿色黏液渗入彼此伤口，"矿难当天的次声波...是庄园主特制的召唤频率..."
诺顿的磁铁吸附在岩壁某处，拉近时带出一台锈蚀的次声波发射器。仪表盘显示着7月17日23:47——正是他当年被困矿洞的时间坐标。记忆突然裂开缝隙，他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卢基诺在暴雨夜敲响工棚，怀表链上沾着同样的淡绿色黏液。
爆裂的水母群将水体染成荧蓝，诺顿的视网膜上浮现出重叠影像：穿着考究的教授将针剂扎进恐龙化石提取液，而矿工诺顿正用雷管炸开藏着远古生物残骸的岩层。两道时空的裂缝在7月17日23:47完美交叠，次声波唤醒了沉睡在矿脉中的未知基因。
"我们都是培养皿里的小白鼠。"卢基诺的尾刃突然刺穿自己左胸，挖出发光的核心器官。那团跳动的血肉里包裹着半块怀表，与诺顿手中残片严丝合缝。"现在，用磁极反转原理..."
剧烈的震颤中，诺顿将磁铁贴住两块怀表残片。量子纠缠的蓝光迸发瞬间，他看见实验室与矿洞在时空褶皱里重叠。卢基诺的恐龙基因试剂顺着雨水渗入矿井，而他爆破矿洞引发的次声波同时激活了教授的变异进程。
晶簇丛开始逆向生长，将两人包裹在钻石般的棺椁里。诺顿发现卢基诺的鳞片正在自己皮肤上复现，而对方溃烂的伤口正转移成自己身上的旧疤。水母的荧光孢子在他们之间织就神经突触般的网络，记忆如双向输血般奔涌。
他尝到卢基诺在实验室吞食小白鼠的血腥味，对方却在他矿工服口袋里翻出偷藏的黄金矿石。当监管者的利爪刺入矿工心脏时，求生者的雷管也同时引爆了生物学家的脊椎。
"死亡...不是最优解..."卢基诺用最后的人类语言呢喃，分叉的舌头卷走诺顿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他们的血在晶簇棺椁里融合成胶状物，孵化出闪着金属光泽的怪异胚胎。
暗河突然倒灌，诺顿在激流中抓住那团胚胎。新生的生物发出双重频率的啼哭，次声波震碎了所有次声波发射器。庄园主的监视屏雪花纷飞时，他看到卢基诺用尾尖在岩壁刻下最终公式——正是磁铁与雷管组合爆破的最佳角度。
爆炸引发的矿洞坍塌异常安静，宛如被按暂停键的默剧。诺顿从血泊中醒来时，发现掌心攥着枚完美的青金色鳞片，上面天然蚀刻着DNA双螺旋纹路。远处传来监管者特有的沉重脚步声，但腰间的磁铁不再因恐惧而发烫。
晨光从新炸开的裂缝渗入，他对着光源举起鳞片，看见卢基诺的人类倒影在矿物质中一闪而过。怀表残片在衣袋里微微震动，两张泛黄的照片正在量子层面缓慢自我修复。
当夜班邮差的马车路过庄园后门时，车夫发誓看到两个伤痕累累的身影在分享同一支雪茄。左侧那位学者模样的绅士手套下隐约露出鳞片反光，右侧的矿工背包里传出晶簇生长的细碎声响。车辙印里沉淀着荧蓝色的未知孢子，在月光下像一串通往新世界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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