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家伙放进去绝对会死吧？”
五条悟戳了戳玻璃罐里半透明的蝉蜕，盛夏的阳光穿过解剖教室的百叶窗，在夏油杰的后颈烙下明暗相间的齿痕。蝉群正在窗外疯狂撞击防虫纱网，此起彼伏的振翅声像千万把微型电锯切割着空气。
夏油杰握着镊子的手顿了顿，后脑勺的丸子头随着偏头的动作轻轻摇晃:“蝉在地下蛰伏七年才能羽化，而成年体只能存活两周。”他的刘海扫过五条悟的手背，“比诅咒更残酷的生命周期呢。”
突然爆发的蝉灾始于三天前。夜蛾正道推开教室门的瞬间，黑压压的虫群如同泼墨般涌入，硝子的解剖图鉴立刻被啃出锯齿状边缘。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在0.2秒内张开，却在看见夏油杰徒手抓住蝉王时突然失效——那只通体鎏金的雄蝉正振动着十二片复眼，将六眼才能观测到的咒力波动编织成网。
“是咒灵化的周期性生物。”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比杀虫剂更有效率，成堆的虫尸在吞入喉管的瞬间发出爆浆声。五条悟突然把冰镇可乐贴在他脸上，霜花顺着下颌线蔓上耳尖:“杰，你喉咙在出血。”
蝉蜕收集到第七天，夏油杰开始出现幻听。即使在帐的隔绝下，他仍能听见无数细足抓挠头盖骨的声音。某个溽热的午后，当他吞下第三只特级咒灵时，喉间突然涌出十七片破碎的蝉翼。
五条悟就是在那时闯进禁闭室的。苍蓝咒力撕开结界的同时，夏油杰正把手指探进喉咙试图抠出卡在气管的虫尸。十七岁的白发少年用膝盖压住他痉挛的四肢，无下限术式制造的低温让空气凝结出冰渣:“呼吸，杰，呼吸！”
那罐蝉蜕最终被硝子埋在操场东南角的梧桐树下。夏油杰出院当天，五条悟翻遍东京便利店找来哈密瓜味棒冰，融化的糖水沿着木棍滴在对方虎口。
“明年夏天去冲绳看蝉吧？”他叼着冰棍含混不清地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比冲绳海水更剔透的瞳孔。
夏油杰望着树荫里漏下的光斑，突然想起被自己吞噬的蝉王复眼里，也曾有过这样细碎的星光。
蝉鸣最盛的那天，他们在新宿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五条悟的墨镜映出夏油杰宽大袈裟的一角，冰淇淋车的电子音正在唱《草帽歌》。十七岁时没能去成的冲绳，在二十岁时变成诅咒师袖口的海盐结晶。
“要杀我吗，悟？”夏油杰的耳坠在风里晃成虚影，背后咒灵形成的蝉翼遮天蔽日。五条悟的指尖凝着「赫」的赤光，却突然想起那年夏油杰咳出的蝉翼碎片——那些带着血丝的透明薄膜，此刻正在对方太阳穴处形成血管状纹路。
“你的身体里，”五条悟扯下绷带，“在孕育什么？”
回答他的是夏油杰释出的虹龙。当「茈」的光束贯穿云层时，冰淇淋车正好播放到副歌部分。融化的香草冰淇淋沿着沥青路面流进下水道，像一道甜蜜的墓志铭。
最后一次见面时，夏油杰的右眼已经变成复眼结构。他靠在涉谷阴暗的巷弄里，袈裟下摆浸在血泊中，腹部伤口的形状像极了十七岁那年的蝉蜕。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自动隔绝了血腥气，却隔不开铺天盖地的蝉鸣——那些本该在初秋死绝的生物，此刻正从夏油杰的七窍中源源不断涌出。
“其实...”夏油杰的声带随着咳出的虫翅振动，“我吞下的那只蝉王...是产自冲绳的...”
五条悟的六眼突然读取到异常数据。那些被夏油杰吸收的咒灵正在他体内形成共生系统，蝉型咒灵的生命周期强行延续着宿主崩溃的肉体。最强咒术师的手掌第一次出现颤抖，凝结出的冰晶却比任何时刻都寒冷。
“要听听...我的遗言吗...”夏油杰的指尖爬上五条悟的袖口，十七岁时被他嘲笑过的冰棍污渍还留在那里。数万只咒灵化成的蝉同时振翅，形成的声浪掀翻了整条街区的玻璃窗。
五条悟俯身时，夏油杰的瞳孔已经扩散成昆虫的网格状。最后的咒力残秽在空中拼出未说完的句子，那是他们十八岁夏天在冲绳民宿阳台上的对话:
“等完成这个任务，一起去吃海盐冰淇淋吧。”
五条悟的「茈」无声发动，夏油杰的遗体在术式作用下结晶成冰。那些随血液流动的蝉卵在绝对零度中停止孵化，咒灵操使的嘴角凝固着未成型的微笑，像一枚被按暂停键的蝉蜕。
硝子赶到时，五条悟正坐在涉谷站口的台阶上吃冰棍。融化的糖水滴在特级诅咒师制服前襟，和夏油杰虎口残留的痕迹重叠成宿命的形状。夜空突然下起暴雨，十七岁夏天的蝉鸣穿越时光裂缝，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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