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肖涵“还要感谢李总对我们项目的支持。”

肖涵“合作愉快。”

—哐。

高脚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企里的应酬不少下了班就被拉去谈项目。

高档餐厅里推杯换盏，长大之后的应酬比堆砌的课本还含着大学问，白的红的落了肚事情才好真正的推进事情。

原本以为到了总监的位置上可以喘口气，才发现位置越高责任也更重，手机上数字显示已经是十一点三十七分。

谈定散场后肖涵去结账。

新来的实习生小罗手上多了份甜点，被发现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女朋友喜欢吃甜食，这家的提拉米苏是招牌就想着一起带回去了。”

年轻人和女朋友从校园到工作，嘴里总是有说不完的甜蜜，肖涵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也听到了几次，心下觉得难得没有多说什么。

酒气被门外的风吹清醒了一些。

也转头让服务生打包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拿里带回去。

叫了代驾把他和车一起送回去，顺带送上了一边的小罗，小伙子刚出学校直来直去。

“肖总监是要带回去给女朋友的？”

肖涵不喜食甜，从来身边也不近女色，在他这个位置，这个品相是市场少有，多少佳人暗送秋波，一批一批的女实习生花一样的年纪相貌。

偏偏他像是禁欲的唐僧，除了工作一切免谈，拒绝的都很客气礼貌，让人挑剔不出来半点问题。

总有人说肖涵是被剔除情根，更有甚者说肖涵一定是受过情商。

肖涵“是给家人的。”

家人。

从张启明与关爱萍结婚那天起，他们就承担起了这样的身份，从上海到了北京，他原本憧憬着时间冲淡一切。

可这是最深的谎言。

时间只会加深遗憾，为记忆添上不可替代的颜色，温钰是个骗子，用诚恳的语气撒下弥天大谎，肖涵是个傻子，墨守成规的对此坚守。

黑白礼堂，黄白花束，灵帆随风起落。

众人脸上都是统一的悲切神情，适应这一切已经用了一切力气。

那是肖涵前半生最阴暗的一天，每次回首都会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可总是有人陪他一起扛着。

独自坐在台阶上，黑白色的衣服，额头绑着白布，想着母亲强撑着身体守灵的模样落在眼里只让肖涵觉得难受。

是温钰摸了摸他的头。

张温钰“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的，不要怕，肖叔叔是英雄，肖叔叔也不希望你难过的。”

在父亲肖友光的葬礼上，温钰曾经这样牵起过肖涵的手，给了他两颗大白兔奶糖，关切言语中他看着温钰平静的眸子溃不成军。

脑袋埋着不住的抽泣，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白兔糖软化在温热掌心，暮色昏暗的黄昏中肖涵才止住了汹涌情绪，抬首身边的温钰一直都在，用面巾纸给他擦去泪痕，在他们面前温钰像是个小大人一样。

在这片无人之境。

只有他们二人。

张温钰“别怕，肖涵。”

我会一直在。

所以肖涵年幼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种子，他和温钰会是相携一生的人，从那天起肖涵余生的黄昏都希望可以与温钰走出破晓。

可破晓与黑暗并行。

从下往上望家里的灯已经亮了，透出温柔的暖黄。

上楼之后缓慢用钥匙打开门，醉意让步子显得有些虚浮，扶住墙面后忍住胃的不适。

温钰从厨房出来，热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助眠，与肖涵四目相对他此刻模样有些许的狼狈。

职场的酒桌文化，每一个职场人都深受其害。

肖涵“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张温钰“时差还没调整过来。”

深吸一口气把鞋子换了，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提着一块蛋糕，温钰认识上面的品牌标陈末曾发在群里大肆宣扬这个蛋糕有多么的美味。

酒精与咖啡味的完美融合甜而不腻。

肖涵“客户送的，你尝尝。”

就这样递到了温钰的眼前。

坐在了沙发里胃里翻腾着难受，肖涵曾经烟酒不沾，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东西，等到了社会上也没觉得这是必要的，却也必须随波逐流。

意识昏沉，回家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竟直接睡了过去，面颊泛红。

张温钰“肖涵。”

肩膀一沉，是温钰在喊他。

光明在靠近黑暗在瓦解，不要把他丢在黑白世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祈求光明再照亮他久一些。

你不要走。

温钰担忧的神色从涣散变得清晰，身上披着加厚的毛毯，桌子上醒酒汤和药片一应俱全，渐渐松开她的手。

肖涵调整坐姿让试图自己坐的端正一些，却只得用手撑住脑袋，揉了揉太阳穴。

见他眸光湿漉漉的望着自己，温钰觉得心被揉皱。

张温钰“喝了回去房间里睡，在外面睡不舒服会着凉的。”

醉酒后加快的心率让他不平静。

肖涵“我没事，这些。”

张温钰“我刚刚到楼下买的，幸好有二十四小时的药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第二天会特别头疼的。”

语气关切，这就是温钰。

总是好到让人误会。

抬眸望向她的眼睛，还能清晰的看见自己，所谓意气风发，年少有为不过是虚影，残片也是他。

把水递给了肖涵也坐在他的身边，看他喉结滚动将药片吞咽，家里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半隐秘在幽暗。

他神态不佳看起来有心事，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好是冷峻冰山。

张温钰“你很不开心？”

闻言肖涵轻笑，仔细看看却尽是无奈。

像是借着酒气抒发满腔委屈。

肖涵“张温钰。”

连名带姓喊她，却如梦中呓语一般温柔。

肖涵“关照别人是你人生必不可失的主线任务吗，这么优待照顾醉酒的人，还要关注他的情绪。”

像个刺猬一般。

肖涵“所以温钰，你一定要做个救世主吗。”

永远闪烁着光辉。

在肖涵少年时，他并不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论者，在心中他有自己的琉璃玉观音。

给她立神像，视为终身信仰。

看她站在闪耀的聚光灯下，被万人追捧呐喊。

又这样殷切希望她回到自己的身边，眉目弯弯喊他名字。

酒精再催化，放大人的感官，包括满腔不平，直视着她那一双清透的眉眼。

心中怨念她一走了之的潇洒干脆。

却不可控制的想，她的眼睛才是旷世珠宝的真品。

肖涵“收起那些好”

肖涵“不要对我流露出半分……拜托。”

长此以往爱恨交织，此消彼长，如何淡忘。

张温钰“肖涵。”

见他醉意昏沉才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眼角泪光，指间冰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