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种触觉》**

“300 …400…500…”

医院的消毒水味漫上来时，我正蜷在走廊长椅上数吊瓶滴落的次数。化疗第三周，头发开始大把脱落，凌晨三点攥着发团发呆，突然听见有人轻声问：“需要星星吗？”

抬头就撞进一双下垂眼。李永钦裹着黑色长风衣，指尖捏着半融化的雪王冰淇淋，睫毛上沾着初冬的碎雪。他自然地在旁边坐下，塑料椅发出轻微呻吟：“我在隔壁拍杂志，看到有人像小蘑菇一样缩在这里——要香草味还是草莓味？”

那支草莓味的冰淇淋最后化在了我的X光片上。他坚持用马克笔在片子的阴影处画狐狸，暖气管咕噜作响的间隙，突然哼起还未公开的demo：“疼痛是月亮背面的环形山/我们偷宇航员的氧气接吻……” 我指着他手腕的膏药问这是什么流派，他歪头笑：“Ten派，要学吗？”

后来他常常带着颜料闯进我的病房。某次把我扎到淤青的手背画成银河系，紫药水变成星云，留置针是穿越黑洞的飞船。“痛觉神经其实是天线，”他蘸着碘伏在纱布上写泰文，“接收到的宇宙信号，叫做‘活着真好’。” 他的字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能让我短暂的忘却我此时面临的痛苦

平安夜那晚高烧39度，他翻窗带来的微型圣诞树被护士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树顶的锡纸星星映着监护仪上的绿光，他给我带上听诊器又忽然把听诊器贴在自己心口：“快来听，这是专属于你的应援声的混响。” 我数着心跳抗议：“这分明是偷换概念！” 他笑着看我，眼睛弯成月牙：“这怎么会是偷换概念呢，况且概念本就是要被漂亮的人打破的呀。”

最后一次化疗前，他给了我一个缠满电极线的画框。在按下开关的瞬间，三百条泡泡语音在亚克力板中流转成极光。里面正是他的声音，玻璃那侧他正趴在那里比口型“我把所有‘早日康复’做成了可触摸的彩虹，”不知是疼痛带来的泪水还是感激的泪水，早已从我眼眶里缓缓流下，我隔着玻璃也向他比口型“现在，轮到你教我怎么画永不凋谢的春天了。”

出院时发现他蹲在草坪喂流浪猫，白大褂下露出打歌服金边，那件打歌服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我晃了晃留作纪念的滞留针：“Ten老师，现在可以告诉我第七种触觉是什么了吧？” 他把最后一条小鱼干抛向空中，看云影掠过我们之间：“是明知会破碎，仍想接住下坠者的体温。”

后来在演唱会彩排现场，他在舞台上改了ending动作。聚光灯下他突然转身朝我的方向，仿佛知道我在这里，便举起了手掌向大家挥手，袖子下滑露出腕间我再熟悉不过的滞留针图案，原来那时他为了庆祝我出院特地去纹了一个滞留针图案的纹身，大屏上出现了我的面容，他又露出了那个熟悉的笑容，他笑的还是那么的好看，眼睛亮闪闪的，我再也伪装不住我的情绪，泪水大颗大颗的滑落，而那颗X光片上的狐狸正对着环形山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