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作祟

晨光透过木窗的缝隙，像被揉碎的金箔般洒在青石地面上，将昨夜残留的凉意悄悄驱散。我蜷在软垫里，九条尾巴下意识地裹紧身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那是清风身上常带的气息。耳边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我眯着眼掀起一条缝，恰好看见他正弯腰整理行囊，玄色衣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粒灰尘。

“醒了就起来，”他忽然回头，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今日要赶去三十里外的雾隐村，据说那里有妖物作祟。”

我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狐狸爪子将软垫抓出几道浅浅的印子，尾巴尖轻轻扫过地面：“作祟？是吃人的那种吗？”话刚出口，就见他指尖顿了顿，转身时手里多了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递到我面前时，糕点还带着余温。

“先垫垫肚子，”他的声音比清晨的风软了些，“雾隐村近来总有人在夜里失踪，只留下满地狼藉，村民说是‘雾妖’所为。”

我叼过桂花糕，牙齿轻轻咬下，甜糯的香气瞬间漫开。抬头时，正撞见他盯着我尾巴的眼神——那目光像被缠住的丝线，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意识到我在看他，他立刻移开视线，伸手将墙边的长剑背起，剑鞘上的铜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微妙。

收拾妥当后，清风将我抱进怀里。不同于往日的随意，这次他的手臂刻意放得平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还有那比昨夜平稳许多的心跳。山路崎岖，他的脚步却很稳，偶尔遇到陡峭的坡地，会下意识地将我往上托一托，指尖不经意蹭过我背上的毛，又迅速收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间的雾气渐渐浓了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将树木裹得严严实实，连阳光都被滤成了朦胧的光斑。清风忽然停下脚步，手按在剑柄上，眼神瞬间锐利：“不对劲，这雾太浓了，而且……”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泥土味，还藏着一丝极淡的腥气，像是腐烂的水草。刚想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老妇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从雾里飘来：“我的孙儿……又不见了……造孽啊……”

清风快步迎上去，雾气中渐渐显露出一个佝偻的身影。老妇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一个破旧的布偶，见到清风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起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仙师！您可算来了！救救我们村子吧！”

他连忙扶起老妇，声音沉稳：“老人家别急，先说说昨夜的情况。”

老妇抹着眼泪，颤巍巍地开口：“昨夜我孙儿说要去村头找小伙伴，可到了亥时还没回来。我出去找的时候，就见村头的老槐树下满地都是他的鞋印，还有……还有一摊血，那血是黑的！”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之前失踪的几个人，也是这样，只留下些零碎的东西，人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清风皱着眉，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指尖夹着符纸在空中轻轻一点，符纸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却没有烧尽，反而化作点点光屑散入雾中。“这雾里有妖气，”他沉声道，“而且不是普通的妖物，能操控雾气，还能隐藏气息。”

我从他怀里跳下来，化作人形，狐狸耳朵还立在头顶，尾巴轻轻晃了晃：“我去周围看看，我的鼻子比你灵。”不等他回应，就朝着雾气更浓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手腕就被他抓住，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轻。

“小心些，”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如果遇到危险，就喊我的名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怕我被雾妖吃了？”他没说话，只是松开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我，玉佩是暖白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符文。“这是护身符，能抵挡一些妖气，”他解释道，“拿着。”

我接过玉佩，触手生温，随手系在腰间。转身走进浓雾中，耳边的风声渐渐变得诡异，像是有人在低声呢喃。走了约莫一刻钟，那股腥气越来越浓，突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弯腰一看，竟是一只小小的布鞋，鞋面上还绣着一朵小花，正是老妇说的她孙儿的鞋子。

“找到线索了！”我朝着清风的方向喊了一声，刚想捡起鞋子，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寒意。猛地回头，只见浓雾中浮现出一双绿色的眼睛，眼睛的主人隐藏在雾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缓缓朝我逼近。

“小心！”清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长剑出鞘的锐响。我下意识地甩出一条尾巴，朝着黑影抽去，尾巴刚碰到黑影，就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团冰冷的棉花，没有着力点。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雾气瞬间变得更浓，几乎要将我包裹。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刺破浓雾，清风手持长剑冲了过来，剑尖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刺黑影。黑影见状，立刻化作一团雾气想要逃跑，却被清风甩出的符纸困住，符纸在空中形成一个金色的光圈，将雾气牢牢锁在里面。

“想跑？”清风冷喝一声，长剑再次刺出，金色的剑气瞬间穿透雾气，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个丑陋的怪物——它有着人的身体，却长着一颗鱼头，皮肤滑腻腻的，还在不断地分泌着黏液，正是那所谓的“雾妖”。

“原来是只水妖修炼成精，”清风皱着眉，“你为何要抓雾隐村的村民？”雾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怨毒：“那些村民……他们毁了我的家！三年前，他们在河里修水坝，把我的巢穴给淹了，我的孩子也死了！我要报仇！”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雾妖作祟，竟然还有这样的缘由。清风显然也没想到，握着剑的手微微顿了顿。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村民的脚步声，为首的正是之前的老妇，还有几个年轻的村民，手里拿着锄头和镰刀，显然是听到动静赶过来的。

“仙师！快杀了它！”一个村民大喊道，“就是它抓了我们的亲人！”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情绪激动。雾妖听到村民的喊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眼中的怨毒更甚：“你们这些刽子手！我要杀了你们！”

清风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它虽然抓了人，但也是因为村民毁了它的家，杀了它的孩子。”村民们听到我的话，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中年村民挠了挠头：“我们修水坝是为了灌溉田地，没想到……”

老妇也愣了，喃喃道：“原来……是这样……”雾妖看着村民们的反应，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趴在地上，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我的孩子……我只是想为我的孩子报仇……”

清风沉默了片刻，收起长剑，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递给雾妖：“这张符纸能帮你找到新的巢穴，远离人类的村落，”他沉声道，“我不杀你，但你也不能再伤害村民。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雾妖愣住了，看着清风递过来的符纸，迟迟没有接过。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伸出手，接过符纸。“谢谢……”它低声道，随后化作一团雾气，朝着远处的山林飘去，很快就消失在浓雾中。

村民们看着雾妖离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老妇走到清风面前，再次跪了下来：“仙师，谢谢您……是我们错了，不该毁了它的家。”清风连忙扶起老妇：“老人家不必如此，此事双方都有过错，如今误会解开，也就罢了。”

处理完雾妖的事情，已是正午，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村民们热情地邀请我们去村里做客，清风推辞不过，只好答应。走进雾隐村，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种着果树，空气中弥漫着果香。老妇的家在村子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土坯房，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正是之前她说的她孙儿失踪的地方。

“仙师，您先坐，我去给您做点吃的，”老妇说着，走进了厨房。我和清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他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眼神柔和了许多。“没想到，你会放了那雾妖，”我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它。”

他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之前是我太固执了，总以为妖物都是坏的，”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的尾巴上，“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

我心里一动，刚想说话，就听见老妇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仙师，饭做好了！”走进厨房，桌子上摆着几道菜，有炒青菜、炖鸡肉，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饭。老妇还特意给我盛了一碗桂花羹，说是自己做的，让我尝尝。

吃饭的时候，老妇说起了她孙儿的事情，眼眶又红了：“希望我的孙儿还活着，能早点回来。”清风安慰道：“放心吧，雾妖已经走了，你的孙儿说不定只是迷路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吃过饭，我们告别了老妇和村民，继续赶路。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清风忽然开口：“白微，”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很轻，“以后，你想一直跟着我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狐狸耳朵轻轻动了动：“怎么？你不怕我是妖了？”他走到我面前，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不怕了，”他沉声道，“无论是人还是妖，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你离开。”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真挚，让我心跳不由得加快。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指尖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好啊，”我笑着说，“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我，每天都要给我买桂花糕。”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将我抱进怀里：“好，每天都给你买桂花糕，还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我趴在他怀里，尾巴轻轻缠上他的腰，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满是温暖。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迅速聚集，隐隐传来雷声。清风皱起眉，抬头看向天空：“不对劲，这天气变得太快了，恐怕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也抬头看去，只见乌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隐隐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