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雨季

梅雨黏在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像某种隐秘的

周岩握着扳手直起腰，后颈突然触到冰凉的触感。他猛地转身，鼻尖几乎撞上张曼芝手里的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滚下来，洇湿了她浅青色的真丝袖口。

"擦擦汗。"她把杯子往前递了递，手腕内侧飘来若有似无的檀香。是寺庙求来的平安绳味道，周岩上周看见她戴过。

老式空调发出垂死的嗡鸣，维修单在茶几上被电风扇吹得哗哗响。周岩接过水杯时碰到她的指尖，比玻璃杯还要凉。他仰头灌下大半杯，喉结滚动的水声在闷热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能修好吗？"张曼芝倚着博古架问。墨绿色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线条，让周岩想起昨天在古董店擦拭的汝窑瓷瓶。

扳手"当啷"砸在铝制工具箱上："压缩机老化，得换新的。"他弯腰收拾工具时，后腰的T恤掀起来半寸。余光瞥见张曼芝别开脸，耳垂泛起淡淡的珊瑚色。

"我明天带新的来。"周岩拎起工具箱要走，玄关的穿衣镜突然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张曼芝正在帮他摘后背的线头，涂着丹蔻的指尖在墨绿色旗袍上游移，像落在荷叶上的红蜻蜓。

"别动。"她声音很轻，"衬衫脱线了。"

周岩僵在原地。潮湿的空气里，檀香混着衣柜里樟脑丸的气息，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旗袍盘扣擦过他后背时，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

"好了。"张曼芝退后半步，指尖绕着半截白线，"你总穿这件旧衬衫。"

周岩低头系鞋带，看见她脚踝内侧有颗朱砂痣。那是去年中秋，她崴脚时他背她去医院就记住的。出租车后座颠簸，那颗痣在他余光里忽隐忽现，像梅雨天漏进屋檐的雨滴。

楼道里飘来油焖笋的香气，张曼芝突然说："晚上包了荠菜馄饨。"声控灯在她身后次第熄灭，最后半句隐没在黑暗里："要尝尝吗？"

工具箱的金属提手硌得掌心生疼。周岩想起上个月暴雨夜，她也是这样站在光影交界处。雨水顺着旗袍下摆滴在楼道，洇成深色的花。那时她刚离婚，眼里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要放虾仁吗？"他听见自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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