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课风波

次日

………

图书馆穹顶的玻璃窗蒙着铅灰色阴云，林深缩在四楼社科区最角落的懒人沙发里。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不断转圈的选课系统标识像在嘲笑他——距离教务系统崩溃已经过去十七分钟，空气里漂浮着此起彼伏的哀叹。

"学长救命！"

带着柑橘香气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程予安抱着笔电挤进狭小的豆袋沙发。林深来不及躲闪，右侧大腿已经贴上对方温热的膝盖，程予安卫衣袖口的抽绳随着动作扫过他手背。

"《恋爱心理学》和《犯罪侧写技术导论》哪个容易拿A？"程予安把左耳AirPods塞进他耳中，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耳垂，"帮我听听课程介绍。"

林深僵着脖子不敢转头，余光里是程予安近在咫尺的喉结。耳机里传来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当人处于心跳加速的状态，容易对眼前人产生吊桥效应式的好感..."

"就像现在？"程予安突然侧头耳语，呼吸扑在林深颈侧细小的绒毛上。他们背后是整面落地窗，远处闷雷滚过天际，雨滴开始在玻璃上蜿蜒出银亮裂痕。

林深往左侧缩了缩，后腰却抵上程予安横在沙发边缘的手臂。这个姿势像极了被圈在怀里的猫，他能清晰闻到对方衣领间飘散的雪松香。

"选《犯罪侧写》吧。"林深伸手去点屏幕，腕间旧伤突然被握住。

程予安的拇指压在疤痕凸起处轻轻摩挲："可是我想知道..."他忽然把笔电往两人腿间一放，页面赫然停留在《恋爱心理学》的课程大纲，"怎么让喜欢的人对我产生吊桥效应。"

电脑散热口的热度穿透牛仔裤，林深感觉膝盖接触的那片皮肤快要烧起来。程予安还在滑动课程PPT，修长手指停在"肢体接触促进多巴胺分泌"的条目上。

"比如这样。"程予安突然用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内侧，林深整个人弹起来撞到后方书架，两本《社会心理学》应声而落。

闷笑声从胸腔传来，程予安弯腰捡书时发梢扫过林深的手腕。他起身时顺势撑在林深两侧，将人困在书架与胸膛之间："学长反应好大。"

林深透过镜片瞪他，却不知自己眼尾泛红的样子毫无威慑力。程予安伸手摘掉他的眼镜，世界顿时模糊成油画般的色块，唯有眼前人带笑的眉眼清晰可辨。

"程予安！"林深压低声音呵斥，伸手要夺眼镜。

"嘘——"程予安突然捂住他的嘴，温热掌心贴着唇瓣，"那边有人在偷拍。"

林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三个女生躲在经济学典籍区举着手机。快门声响起的瞬间，程予安突然扳过他的脸，从偷拍者的角度看就像在接吻。

"你疯了？"林深揪住程予安的卫衣领口。

"配合一下嘛。"程予安就势低头，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论坛需要劲爆素材，我们得对得起观众。"

雷声轰然炸响，白炽灯管在暴雨中忽明忽暗。林深在灯光熄灭的刹那推开程予安，却被他攥住手腕拉回怀里。黑暗中有温软的触感掠过额角，不知是嘴唇还是手指。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林深已经逃到两排书架之外。他摸着发烫的耳垂回头，看见程予安正在对偷拍的女生们比心，薄唇无声开合："记得发我原图。"

当晚十点二十七分，#经院高岭之花夜会豪车新生#的词条冲上校园论坛榜首。高清九宫格里，程予安把玩林深眼镜的特写获得三千赞，最后一张"借位吻照"下的评论正在疯狂刷新：

【17L】救命！程予安的手放在林学长腰上啊！

【23L】只有我发现他们膝盖贴在一起吗！那个懒人沙发超小的！

【45L】重金求购《恋爱心理学》课号！这对我很重要！

林深蜷缩在宿舍上铺，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泛着冷光。他点开大图时呼吸一滞——程予安摘他眼镜时，拇指正按在他腕间疤痕上，而自己泛红的眼尾在暖光灯下像哭过似的。

特别关注提示音突然响起，程予安转发了最暧昧的那张照片，配文：【追人进度30%】。林深把脸埋进枕头，却压不住剧烈的心跳。枕头下露出半截诊断书，泛黄的纸页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正在雨声中渐渐洇湿。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林深机械地往关东煮锅里添萝卜。

便利店的白炽灯管突然发出垂死的嗡鸣，林深整理关东煮的手悬在半空。黑暗如墨汁般倾泻而下，冰柜运作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别动。"程予安的声音擦着耳廓传来，青柠薄荷的气息漫过后颈，"我在这儿。"

手机手电筒亮起的刹那，林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程予安的手臂横在他腰际，另一只手护住他后脑勺撞向货架的轨迹。番茄味薯片袋在脚下发出脆响，蓝白光束里悬浮的尘埃如同被惊扰的银河。

"受伤了吗？"程予安的拇指抚过他腕间旧疤，这个动作让林深脊椎窜过电流。十五年前的雨声突然穿透时空——父亲打翻的煤油灯、母亲将他推出火场时撞碎的玻璃窗、救护车顶灯在暴雨中晕开的血色光斑。

"这道疤..."程予安突然低头，温热的唇贴上凹凸的皮肤，"是不是很疼？"

林深在战栗中抓住程予安的衣领，呼吸间全是对方毛衣沾染的雪松香水味。程予安的吻顺着疤痕脉络游走，像在解读一道加密的情书。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他听见对方吞咽时喉结的滑动，听见自己卫衣布料摩擦的悉索，听见外头暴雨砸在卷帘门上奏出密集的鼓点。

"那时候有个穿西装的小男孩，"程予安的鼻尖抵着他跳动的脉搏，"在临时安置点给每个孩子发巧克力，唯独找不到躲在储物柜里的你。"

林深瞳孔骤缩。记忆如摔碎的万花筒——隔着柜门缝隙，他见过一粒金箔包装的巧克力被小心放在柜顶，小男孩皮鞋上的水晶扣闪着微光。

卷帘门突然被拍响，夜班店长的声音穿透雨幕："小林？你们在里面吗？"应急灯刺目的红光骤然亮起，照见程予安唇边沾着的林深的眼泪。

"找到你们了！"店长举着蜡烛愣在门口。程予安迅速用身体挡住林深凌乱的衣领，指尖却勾住对方发烫的小指："刚才学长主动抱我了，要负责哦。"

林深慌乱起身时带倒一排泡面，红烧牛肉面的香气在空气中炸开。他没看见程予安捡起他掉落的名牌，那上面"林深"的"深"字被油性笔描了金边——是今早程予安偷走名牌半小时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