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晨雾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孤岛上，湿冷的气息顺着我的脖颈渗入肌肤。我跪在祭坛中央，双腿早已麻木，膝盖深深嵌进石板缝隙里，指尖能感受到粗糙的纹路和微凉的湿意。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胸腔，仿佛吞咽的是锋利的冰刃，直抵肺腑。

裂隙就在眼前，细如发丝，却散发着诡异的紫光，悬浮在半空中，像是一只贪婪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狼狈。那光芒并不强烈，却让人心生战栗，仿佛它窥探的不仅仅是我的外表，还有我灵魂深处的软弱与挣扎。

远方传来的鼓声低沉而有力，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引导，又像是命运无情地敲击着最后的时间。我的耳膜随着这声音微微震颤，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吐出的气息，在空中凝结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你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毒蛇滑过枯叶般令人毛骨悚然。我猛地抬头，却发现那道从裂隙中浮现的黑影已经近在咫尺。它的形态模糊不清，似乎由无数扭曲的人形重叠而成，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雾，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我连开口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量。但黑影显然对沉默并不满意，它缓缓靠近，冰冷的目光锁定在我脸上。“为什么选择封印，而不是摧毁终焉之物？”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击打在我的脑海里。我试图反驳，可话刚到嘴边便被涌入的记忆碎片淹没。我看到母妃的脸，她年轻时的笑容温柔得让人恍惚；我看到自己跪在灵堂，双手紧紧抓着那块刻满哀思的牌位；还有那片荒芜之地，我在黑暗中挥舞着长剑，斩向永无止境的敌人……

这些画面不断翻涌，将我逼向崩溃的边缘。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逐渐被拉扯进漩涡般的混乱之中。黑影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发出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果然还是太嫩了啊，萧家的孩子，终究逃不过宿命。”

“闭嘴！”

终于有一句话冲破了我的喉咙，虽然微弱，但带着无法忽视的愤怒。黑影停下动作，俯视着我，语气更加阴冷：“愤怒也好，不甘也罢，但你是否真正明白，封印不过是拖延罢了？终焉之物终将苏醒，而它索取的代价，会远超你的想象。”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我咬紧牙关，试图站起来，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寒冷的空气刺得脸颊生疼，汗水混杂着血迹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剑柄上留下浅红色的痕迹。黑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嵌在黑雾中的眼睛透出难以捉摸的情绪——怜悯？鄙夷？还是……戏谑？

就在这时，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出来，像洪流一般冲击着我的理智。我看到母妃站在祭坛前，目光坚定而温柔，她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是我们的命运。”随后，她转身离去，背影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那些回忆让我心口一阵绞痛，我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嵌入掌肉，试图通过疼痛驱散幻觉。然而越是挣扎，脑海中越乱，仿佛有一个无形的人在不断撕扯我的思想，将我推向绝境。

“你的母妃，她早就知道这一切。”黑影再次开口，语调平静却暗藏锋芒，“她在你体内种下了巫族血脉，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用来拖延时间。”

“住口！”

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要破裂。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血水滴在地上，染红了一小片石板。我无法忍受这样的真相，更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个被动的工具。

黑影逼近一步，它周围的黑雾变得更加浓密，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你以为封印就能阻挡终焉之物？不，它只会变得更强大。等到它全面复苏的那一天，整个世界都将陷入永恒的黑暗。”

这一席话如同一把刀狠狠刺进我的胸膛，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但我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行。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剑拔出，剑刃的寒意瞬间刺穿全身，让我稍稍恢复了一些清醒。

“就算……只能拖延……我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鲜血从掌心渗出，沿着剑刃流淌，随即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飞速射向裂隙的细缝。伴随着刺目的光芒，裂隙微微抖动了一下，细缝缓慢闭合了一些，但黑影并未因此退去，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你真的以为，这样就够了？”

这句话让我僵住了，但很快，一股新的力量从胸口涌出。凤凰印记重新燃起微弱的光亮，金纹顺着手臂蔓延开来，驱散了部分侵袭我的黑暗。我攥紧剑柄，用最后的力气支撑住身体，即便双腿颤抖得几乎站不稳。

“我的牺牲……”我低声说道，每一字都像是从心脏深处挤出来的，“只是开始。”

黑影闻言，停顿了一瞬，随即化作一阵轻烟消散在空气中。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意识迅速模糊起来。耳边只剩下那句低语残留的余音，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警告。

孤岛上的风忽然变得急促，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视线模糊得只能辨认出模糊的天际线。裂隙的细缝虽然暂时闭合了一些，但依旧隐隐透出紫色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会再度张开吞噬一切。

不远处，湖水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单调却沉重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呼吸节奏。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试图抓住什么，可触碰到的只有湿漉漉的泥土和碎石。胸口的凤凰印记仍然散发着微微的热度，但它的光芒已经黯淡许多，似乎也濒临极限。

“景琰……”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传来，飘忽不定，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是母妃吗？不，她的模样比记忆中更加虚幻，整个人仿佛是由薄雾凝聚而成。她轻轻抬起手，指向裂隙的方向，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孩子，这是我们的宿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干涩而破碎，每个字都带着浓重的疲惫感。母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悲伤、愧疚，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坚定。

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剧烈起伏的情绪，但脑海中却不断闪现出刚才黑影的话语。棋子？拖延？这些词汇像毒药一样侵蚀着我的意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可与此同时，另一股力量却在心底悄然生长，那是不甘、愤怒，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找到真正的答案……”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再也无法遏制。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坐起身来，哪怕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抗议。湖水的波涛仍在拍打岩石，而那道裂隙则像一只未眠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就在这一刻，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脚下的石板竟开始龟裂。我下意识地撑住地面，却感觉手掌触摸到了某种奇怪的纹路。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古老的符文阵法正在缓缓启动，金光沿着裂隙扩散开来，将整个祭坛笼罩其中。

“怎么回事？”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股熟悉的寒意再次袭来，这次比之前更加猛烈。裂隙的细缝猛然扩张，紫光变得刺目，黑雾从中喷涌而出，形成了一个漆黑如墨的漩涡。

“看来……是时候了。”

黑影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它不再孤单。在它的身后，一道巨大的阴影逐渐显现，轮廓扭曲而模糊，仿佛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正在苏醒。

“你要做什么？”我挣扎着站起来，双手紧握住剑，尽管全身的力量几乎耗尽，但目光却异常坚定。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裂隙的漩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神经上，令人心跳加速。“你以为封印能终结一切？不，你错了。终焉之力从未被消灭，它一直潜伏在你的血脉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归来。”

这番话让我心头一震，可还没等我追问更多，那道庞大的阴影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紧接着，一股恐怖的力量席卷全场，将我整个人掀翻在地。耳边传来尖锐的嗡鸣声，视觉也开始扭曲变形，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中。

“记住，你的牺牲只是开始……”

黑影的声音渐渐远去，与此同时，裂隙的漩涡猛然收缩，将所有黑雾吞没殆尽。我仰头看着天空，发现原本细缝的位置已经彻底闭合，但不知为何，那份不安的感觉却没有丝毫消退。

湖水平静了下来，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而我，则躺在原地，全身的力气已被榨干，只剩下最后一丝尚存的意志告诉自己——

这还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