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里的光芒比想象中更加刺目,每一束光线都像是在提醒我:这里不是归宿,而是一个新的起点。胸口的凤凰印记依旧灼烧得厉害,仿佛要撕裂皮肤、溢出血来。掌心传来骨刃冰冷的触觉,与这片滚烫的虚空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的檀香味此刻变得浓郁,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笼罩在其中,让我无法分清是舒适还是压迫。
我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前方漂浮的记忆碎片上。它们安静地悬浮在那里,泛着淡淡的金光,似乎在等待什么。每一块碎片都承载着过去的片段,但我并不确定它们是否欢迎我的靠近。毕竟,每一次触碰带来的不仅是真相,还有难以忍受的精神冲击。
第一块碎片从远处漂了过来,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靠近我。我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伸出手去。指尖刚触及它的表面,一阵剧烈的疼痛便沿着手臂蔓延开来,直击胸口。耳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有父皇的嘲讽,也有母妃温柔的呢喃。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风暴一般在我脑海中肆虐。
“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吗?”父皇的声音冷硬而无情,“萧景琰,你不过是个被命运推着走的棋子罢了。”
“孩子,停下吧,有些真相或许并不是你能接受的。”母妃的语调充满了担忧和无奈,“你知道的越多,只会让你背负更多。”
我咬紧牙关,试图屏蔽这些虚幻的干扰,但它们却越来越逼真,甚至让我产生了跪倒在地的冲动。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我连忙用手撑住地面。即便如此,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依然没有减弱。
就在这时,那片记忆碎片突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线,直接融入了我的胸口。这股温暖的光流迅速驱散了体内的痛苦,并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筑起一道屏障,将那些虚影暂时隔绝开。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一瞬的平静,随后站起身,继续朝下一片碎片走去。
终焉之门静静地悬浮在远处,符文闪烁间散发着威严的气息。然而此时,我必须先面对这些记忆碎片带来的挑战。只有拼凑起过往的真相,才能真正迈出最后一步。
我伸手触碰到第二块记忆碎片时,周围的一切骤然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似乎停滞了。眼前的画面迅速展开——那是母妃站在祭坛前的身影。她穿着一袭白衣,神情平静,目光望向远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种释然的微笑。
“这是……”我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画面中的场景突然转变,老者们围绕在祭坛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肃穆与悲悯。他们低声吟诵着巫族语言,手指在半空中划出奇异的符文轨迹。这些符文最终汇聚成一道强烈的光芒,将母妃包裹其中。她的身影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尽管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人会回答。
“为了保护他们,”母妃的声音突然出现,柔和却略带哽咽,“为了封印裂隙的力量,让更多人活下去。”
她的影像转过头,看向“我”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既有怜惜,也有一丝歉意。“孩子,有些责任注定要由我们承担。不要怨恨父亲,他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夹杂着苦涩,“他明明可以选择其他方式,而不是牺牲你!”
“你错了,”另一个冰冷的声音插入进来,将我拉回现实。我猛地转身,看见父皇的虚影正缓缓浮现,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只留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我。“当年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代价。你母亲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主动选择了献祭。”
“主动?”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谎!她怎么可能自愿走上祭坛?”
“因为她是巫族血脉,”父皇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如果不是她的牺牲,裂隙早已吞噬整个世界。你以为巫族的力量只是诅咒吗?它同时也是枷锁,是我们与裂隙之间的平衡线。”
母妃的影像重新出现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若隐若现:“景琰,有些事情你现在无法理解,但未来你会明白的。自由有时候才是最大的枷锁。”
“够了!”我怒吼道,手中的骨刃颤抖不止,“别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我!你们到底要我怎么做?是放弃追寻真相,还是继续走下去?”
空气中的压力骤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压我的胸膛。耳边的声音再次变得嘈杂,母妃的劝阻与父皇的质问交替响起,使我几乎窒息。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干扰,专注于眼前的记忆碎片。
当最后一块记忆碎片的波动逐渐平息后,我的意识终于恢复了清晰。胸口隐隐作痛,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发现那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像是长期经受侵蚀的结果。
抬眼望去,终焉之门依然矗立在远方,但它现在散发出的光芒明显更加强烈,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被染成了金色。我能感觉到凤凰印记在疯狂跳动,似乎在催促我快些行动。
缓步走向终焉之门时,脚下的地面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一面巨大的鼓膜上。符文石柱逐渐亮起,释放出一道道柔和的光芒,为这条通往未知的道路增添了一丝庄严感。
站在终焉之门前,我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巨大石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里的符文排列得极为紧密,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古老而神秘的力量。门缝处似乎有一股吸力,正试图吸引我的鲜血。我握紧骨刃,缓缓划破掌心,猩红的鲜血滴落在符文上,瞬间引发了耀眼的金光。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自言自语道,声音沙哑却坚定,“无论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都不会退缩。”
金光愈发明亮,终焉之门开始颤动,继而炸裂出无数符文碎片。白光如潮水般涌出,将整个空间吞没。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警告声在我耳边回荡:“此行无归。”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仿佛一切都融入了这片白光之中。我迈出了第一步,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分辨究竟是期待还是畏惧。
白光吞噬了一切,我的视野被刺目的金色填满。耳边的嗡鸣声逐渐清晰,像是某种古老语言在低吟。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漂浮在这片未知的空间里。每一块记忆碎片带来的痛苦、每一个虚影留下的声音,此刻都像是遥远的回响,却又如此真实。
胸口的凤凰印记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如同一头苏醒的野兽,撕咬着我的理智。骨刃依旧冰冷,但掌心的裂痕已经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灼热感。这种感觉并不痛苦,反而像是有什么力量正在从伤口处渗入我的体内。
“景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低沉却温柔,像是穿透了无数时空来到我耳边。
我猛地回头,看见母妃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目光中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这一次,她的影像不再模糊,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甚至连她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都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些夜晚——她坐在床边,为我讲述巫族的故事。
“母妃……”我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我的胸口。顺着她的动作,我低头看去,发现凤凰印记正散发出淡淡的红光。那些细小的符文在皮肤表面缓缓游动,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印记旁隐约浮现出一道新的痕迹,那是刚刚割破手掌时滴落的鲜血留下的印记。两道印记彼此交织,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
“有些真相,只能由你自己去揭开。”母妃的声音终于传来,语气中带着一种释然,“孩子,我已经尽我所能为你铺平道路,但接下来的路,必须靠你自己走下去。”
“铺平道路?”我皱眉,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起,“你早就知道我会走到这里?”
“不,”她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悲伤,“我只知道,如果有人能够承担这一切,那一定是你。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选择献祭自己,替你争取更多时间。”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钝刀,在我的心头反复切割。我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母尽的话中藏着太多未解的谜团,每一句似乎都在提醒我,这个世界的规则远比想象中更加残酷。
“所以呢?”沉默片刻后,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希望我怎么做?继续向前,还是转身离开?”
“不要问别人希望你做什么,”母妃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问问你的内心,问问你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开始消散,从脚部逐渐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周围的白光之中。无论我怎么伸出手,都无法抓住哪怕一丝余温。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我喊道,但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既不是檀香,也不是血腥气,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混合着古老与新生的感觉,像是时间本身在呼吸。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化,原本纯净的白光逐渐分裂成无数条光线,每一条都延伸向不同的方向。我知道,这些路径通向的是未知的世界,也是我必须面对的命运。
就在此时,一个冷硬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以为她真的给了你选择的余地吗?”
我转过身,看见父皇的虚影又一次浮现。他的脸依旧隐藏在阴影中,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压抑,像是强忍着某种愤怒或不甘。
“她的柔情,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他冷冷说道,“你母亲的牺牲,并不是为了保护你,而是为了确保巫族的力量不会断绝。你只是工具,萧景琰,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工具罢了。”
“闭嘴!”我握紧骨刃,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随着情绪的爆发,胸口的凤凰印记也开始燃烧得更加剧烈。那种灼烧感几乎让我跪倒在地,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一股异样的力量正在从印记中涌现,缓缓流向四肢百骸。
“你还在否认吗?”他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巫族血脉,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如果不是这枚印记,你又凭什么承受这些代价?”
“够了!”我怒吼着挥动骨刃,试图斩断他的虚影。但刀锋穿过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空气。父皇的声音仍然在我耳边回荡: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自由从来不是免费的。”
他的身影也随着这句话渐渐消失,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或许,你会成为第一个挣脱枷锁的人。”
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那些光芒组成的路径悬挂在空中。胸膛内的凤凰印记停止了跳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生根发芽,取代了之前的迷茫与挣扎。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那些路径。每一条都像是在召唤我,又像是在警告我。但不管它们代表什么,此时此刻,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迈开步伐,我朝着最近的一条光线走去。脚下踩过虚空时,竟传来轻微的震颤,就像大地在回应我的脚步。随着距离拉近,那条光线开始扭曲、膨胀,最终形成一道模糊的门扉形状。
伸手触碰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立刻将我的身体拉扯过去。视线再次被金光吞没,耳边的嗡鸣声变得嘈杂而急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加速运转。
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之地。头顶的天空漆黑如墨,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只有一轮巨大的血色月牙悬挂在天际,散发出诡异的光辉。脚下的土地干裂龟裂,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像是某种生命的残留。
“欢迎来到裂隙的边缘。”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沉且充满威胁,“能到这里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勇士。而你……属于哪一种?”
我迅速转身,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逐渐显现。他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袍,脸庞隐匿在兜帽之下,手中的权杖散发着幽蓝色的火焰,将他的轮廓映照得分外阴森。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同时将骨刃横在身前。
“我是守护者,也是审判者。”他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回音,“你的到来,意味着裂隙即将迎来新的变化。至于结局如何……取决于你能否活到最后。”
他说完这番话,便举起权杖,朝前方挥舞了一下。地面随即开始震动,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缓缓张开,露出其中翻滚的黑雾。
“进去吧,巫族的继承者。记住,此行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