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雨下得绵密,像揉碎的棉絮,把中华街后巷的青石板泡得油亮,倒映着两侧灯笼的光晕,红的、黄的,在水洼里晃成一团团暖融融的雾。王恩正蹲在“奇巧小栈”的柜台后,用竹镊子把最后几颗糖葫芦摆进玻璃罩——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尖上还沾着白芝麻,阳光好的时候能照出人影,此刻被雨雾晕得朦胧,倒像串挂在枝头的小灯笼。
柜台里的零食摆得讲究:老婆饼的酥皮层层分明,边缘泛着烘烤后的金黄;绿豆糕切成四方块,表面撒着薄粉,像落了层细雪;最上层的铁皮盒敞着口,刚出炉的奇巧饼干还在散发热气,巧克力涂层被灯光映得发亮,咬开的断面能看见细碎的饼干渣,混着可可的香气漫出来,和巷口拉面店飘来的酱油味缠在一起。
“叮铃——”
风铃的响声突然变了调,不是平时被风吹动的柔和,倒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短促又发紧。王恩捏着镊子的手顿了顿,后腰的皮套跟着发烫,那是“模拟零食驱动器”在闹动静。驱动器外壳缠着他从家乡带来的红绳,编了个简单的平安结,核心嵌着的糖分结晶能正一跳一跳的,透过棉布烙在皮肤上,像揣了颗刚从灶膛里摸出来的糖心红薯。
他抬头看向巷口,雾气里钻出来三个人影。走在最前面的裹着件暗红风衣,兜帽压得低,露出的半张脸白得像玉,却没一点暖意。他每走一步,周围飘着的雨珠就会顿一下,像被按了暂停键,连王恩挂在门口的旧挂钟都“咔哒”一声卡壳了,秒针僵在数字“3”上。
“跨次元的偷渡者,”那人的声音从兜帽下钻出来,混着雨气,冷得像冰碴子,“揣着往伊思的混沌气,还藏着能把‘规则’嚼碎的糖分……”他抬手掀了兜帽,银白的头发被雨打湿,贴在额角,眼瞳里转着细碎的光,像把星星碾碎了揉进去,“倒是有趣,可惜碍眼得很。”
王恩的手已经摸到了驱动器的扣环。这股气场他熟——在加布世界跟砂糖人拼命时,那些量产怪物的核心里就有这股“万物都得听我使唤”的压迫感,只是眼前这人的气场,是把那股压迫感熬成了浓汤,稠得能让人喘不上气。
“逢魔时王。”王恩把镊子放回瓷盘,指尖蹭过绿豆糕的粉末,“加布世界的时间流,轮得到你来撒野?”
“庄吾!你还敢出现!”
一声怒喝劈开雨幕。王恩眼角余光瞥见,侧面巷口冲出来道火红的影子,骑士装甲上的沙漏纹路在雨里亮得扎眼,像团滚着的火苗。假面骑士盖茨的战斧还没劈到逢魔时王跟前,整个人突然像撞上了堵看不见的墙,“嘭”地被弹回来,后背狠狠砸在“奇巧小栈”的木质招牌上,“奇巧小栈”四个字被震得掉了块漆,露出底下浅黄的木头。
“盖茨!”银发白裙的月读立刻举枪,枪身是磨砂的银灰,枪口凝着点冷蓝的光。她扣下扳机,三发能量弹刚飞到离逢魔时王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冻成了冰疙瘩,“咔嚓”碎在地上,冰碴子溅到王恩的玻璃柜上,敲出细碎的响。月读往后退了半步,靴跟碾过冰碴,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有躲在暗处看戏的。”逢魔时王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废弃工厂,断墙后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穿绿色西装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金色封皮本子泛着柔光,他推了推圆框眼镜,嘴角勾着点说不清的笑:“哦呀哦呀,竟能在这里遇见‘未被预言的变量’。”沃兹的视线在王恩腰间鼓囊的皮套上停了停,镜片反射的光里,能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好奇,“以及……《逢魔降临历》上从未记载的骑士。”
王恩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驱动器的警报声变得尖锐,像被人捏住的糖纸。他抬头看屋顶,三个穿黑西装的人影正站在积水的铁皮棚上,鞋跟踩得铁皮“吱呀”叫。为首的斯沃鲁茨转着手里的金色表头,指甲涂着暗红的油彩,眼神黏在王恩身上,像在打量块刚从糖锅里捞出来的麦芽糖:“逢魔时王,反抗军的余孽……这下可热闹了。”
“他的驱动器里有混沌气呢,乌尔。”奥拉舔了舔嘴唇,她的指甲是亮粉色的,指尖缠着缕淡紫的光丝,像拎着根融化的糖丝,“比庄吾的时间能量甜多了。”
“能做成新的骑士表头吗?”乌尔晃了晃手里的紫色表头,少年气的脸上透着馋,像看到糖罐的孩子,说话时还吸了吸鼻子,大概是闻到了店里的饼干香。
“够了。”王恩按下驱动器的扣环,“咔嗒”一声,皮套弹开,露出里面银黑相间的装置。他从柜台下摸出块刻着饼干纹路的“奇巧饱藏”,棱角还带着点温度——是他今早烤饼干时顺手焐热的。把饱藏拍进中央凹槽的瞬间,巧克力色的装甲顺着脊椎往上爬,肩甲的弧度像刚咬过的饼干边,缝隙里淌着深棕的能量流,像融化的巧克力在血管里跑。“假面骑士,奇巧布罗多。”面罩下的声音混着可可的微苦,“想拆我的店,先尝尝被嚼碎的滋味。”
“拳力三百吨?”沃兹突然念出声,手里的《逢魔降临历》自动翻开,新的字迹顺着金色的纹路冒出来,像用糖浆写的,“以奇巧饼干碎提炼的糖分结晶能为基,融合往伊思的混沌能量……有趣,这数值,预言里可没写。”
“吵死了。”逢魔时王挥了挥手,道暗红的时间长鞭从他掌心甩出来,鞭梢带着火星,抽向王恩的面门。盖茨突然变了形态,蓝白相间的装甲在雨里划出道残影,战斧裹着旋风劈向长鞭,“当”的一声脆响,火星溅在玻璃柜上,留下几个焦黑的小点,倒像给绿豆糕撒了把芝麻。
“限制解除·第一级!”王恩猛地拔掉驱动器侧面的第一张白卡。三百吨的力量撞上无形的墙,拳力坠到三十吨的瞬间,他浑身的能量突然松快了,像解开了捆粽子的绳。他侧身躲开奥拉射来的淡紫能量弹,那子弹打在墙上,砖石像被泡软的糖块,慢慢往下淌。奇巧布罗多的拳头撞上乌尔仓促撑起的时间壁垒,咬合纹状的能量流在壁垒上炸开圈涟漪,乌尔“呀”地叫了声,后退时踩滑了屋顶的积水,差点摔下去,还好被奥拉伸手拽住了。
“这能量……能啃时间壁垒?”乌尔摸着发烫的手腕,眼睛瞪得溜圆,说话时还瞟了眼店里的饼干盒。
“不止。”王恩的右臂突然弹出长枪,枪身缠着彩虹糖纸似的光膜,红、橙、黄、绿、蓝、紫,一层叠着一层,雨珠落在上面,立刻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糖粒,簌簌往下掉。糖果形态的净化光效“嗡”地炸开,斯沃鲁茨在王恩周围布的暗能量屏障,像被热水浇过的糖人,“滋啦”化成滩冒着白气的黑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灯笼的光,倒像摊融化的水果糖。
“甜味能破冥黑因子。”月读眼睛亮了亮,立刻调整枪口,能量弹的光从冷蓝变成暖黄,“盖茨,左路!”
盖茨的战斧带着烈焰劈向逢魔时王的侧腰,却被对方用手背轻松挡下。时王的目光始终锁着王恩,像盯着块要放进嘴里的糖:“你这能量,和‘时间的奇点’是一路的,却没被捏成型……像刚熬好的糖浆,乱是乱,却能随便捏。”
“乱也能砸烂规矩。”王恩拔掉第二张白卡,装甲缝隙里的能量流突然变成荧光绿,像撒了把会发光的跳跳糖,在雨里闪得飞快。魔术跳跳糖形态的光效频率快得像蝴蝶扇翅膀,周围的雨珠都跟着跳起来。
0.05秒的瞬移让他躲开了沃兹突然甩来的时间魔法——那道金光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地面瞬间长出青苔,砖缝里钻出几株开白花的野草,像过了十年。下一秒,奇巧布罗多已经出现在逢魔时王身后,右手按上驱动器侧面的“白巧模块”,雪白的巧克力镀层顺着装甲爬,拳头上的光突然亮得刺眼,像捧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白巧克力,泛着冷光。
“尝尝这个!”十五吨的拳力借着模块翻了倍,像裹着白巧克力的重锤,狠狠砸在时王的甲胄核心。
“呃啊——”逢魔时王第一次弯下腰,暗红风衣下的装甲裂开蛛网似的缝,从缝里飘出的能量带着焦糊的焦糖味,像谁把糖炒糊了。“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王恩左手甩出白操魔方,透明的立方体“嗡”地展开,表面流转着糖霜似的纹路。他按了下魔方侧面的按钮,冲盖茨和月读喊:“搭把手!”
盖茨的战斧、月读的能量弹同时撞在魔方外壁,红、黄、白三色光在糖霜纹路里缠成一股,像拧在一起的糖丝。沃兹低头看着《逢魔降临历》,新冒出来的字发着淡金的光:“‘甜味的叛逆’……竟能让反抗军和异界骑士的力量拧成一股,连预言都能改……”
屋顶的斯沃鲁茨脸沉得像要滴水,瞥了眼魔方里挣扎的逢魔时王,突然转身:“这棋太乱,撤。”奥拉不甘心地跺了跺脚,指尖的光丝散在雨里;乌尔被斯沃鲁茨拽着后领拖走时,还回头喊了句:“下次要尝你的饼干!”王恩瞥见他兜里鼓鼓的,像是偷偷揣了块柜台里的杏仁糖。
“杏仁豆腐压溃!”王恩按下魔方的最终按钮。
爆炸声把工厂的废墟掀起来半米高,烟尘混着雨水腾起,像打翻的可可粉。等风把烟吹散,地上只剩块带着焦糖味的甲胄碎片,烫得能烙手。逢魔时王的身影已经钻进道扭曲的空间裂缝,裂缝合上时,还带着点巧克力被烤焦的糊味。
王恩解除变身,弯腰捡起那块碎片,揣进牛仔裤口袋。盖茨收起驱动器,额前的碎发往下滴水,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别以为帮了我们,就能掺和时间的事。你的世界和我们的时间线,各走各的。”
“我对你们的时间线没兴趣。”王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缝里还沾着点巧克力装甲的碎屑,“但谁要是敢动我的店,不管是魔王还是时劫者,都得尝尝被嚼碎的滋味——就像这饼干。”他从柜台里拿起块奇巧饼干,掰成两半,巧克力的香气混着雨气散开,盖茨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月读走过来,递给他个小巧的和果子,用淡粉的保鲜膜包着,形状像朵樱花:“多谢。这片街区的安宁,我们也该守。”她的指尖很凉,递过来时,王恩触到她手套上的细缝,大概是常年握枪磨的。
“奇巧布罗多大人。”沃兹突然合上《逢魔降临历》,对着王恩深深鞠了一躬,绿色西装的下摆扫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您的存在已经让未来拐了弯。若有需要,鄙人沃兹,愿为您写下新的传奇——比《逢魔降临历》精彩得多的那种。”
王恩笑了笑,没接话,转身回了店。他把月读给的和果子摆在玻璃柜最上层,和奇巧饼干并排放在一起,粉色的樱花和深棕的巧克力,在暖光下透着股奇怪的和谐。雨慢慢小了,巷口的风铃重新响起来,叮咚叮咚的,像谁在轻轻敲糖块。
他拿起抹布,擦掉招牌上被盖茨撞出的凹痕,指尖摸到“奇巧”两个字的刻痕,突然想起刚到东京的那个冬天。那天雪下得大,他攥着皱巴巴的日元在便利店买了盒奇巧饼干,咬下去的时候,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甜得让他鼻子发酸——那是他在异乡尝到的第一口像样的甜。
后腰的驱动器又轻轻跳了跳,像在提醒他——刚才的架只是开始。加布世界的砂糖人量产计划、时劫者眼里的馋劲、逢魔时王消失前那道不甘的目光,还有沃兹说的“改写预言”……所有事都像融化的巧克力,正慢慢汇成条黏糊糊的河,不知道要往哪流。
王恩拿起块奇巧饼干,咬了一口。巧克力的微苦混着饼干的脆甜在舌尖散开,他看着玻璃柜里并排的和果子与饼干,突然觉得,或许不同世界的“甜”,根上是一样的——都是想守住点什么的味道。
夜色渐深,废弃工厂的阴影里,那块遗落的甲胄碎片突然闪过丝红光,像谁在时间的缝里,悄悄舔了舔伤口。而“奇巧小栈”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雨帘,在青石板上铺了块小小的、甜滋滋的光斑,像块没被人踩过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