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峙，其余人皆为沉默。
慕容泽宇往后缓缓退了两步，时隔一年，现在在看秦砚，他也说不清，现在对他的态度。
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单手缓缓抬起，与胸齐平。
秦砚垂眸，扫了眼那卷轴，不明所以，对上少年的那双眼睛。
“自父皇即位至今，百官联名，只出现过两次。一为玄宫开禁阁，二为，鬼源楼存亡。”慕容泽宇扫见人眼中的疑惑，垂下手来，解释道：“鬼源楼通敌罪证已然成立，因当年皇室应了你外祖父一诺，现今全部积压在御史台。”
“若非这一诺，十三年前，离氏灭门之后，你鬼源楼，便该定罪了。”
外祖父？
秦砚望着慕容泽宇 话到嘴边却没办法张口。
慕容泽宇收起这份卷轴：“离氏灭门之后，鬼源楼，便已经功过相抵。功在你外祖父，辅君定边疆，过在如今，鬼源楼，通敌乱江湖。”
“父皇圣旨已下，若鬼源楼再有一次，袁征便会亲率八千禁军，三千风阁阁众，将鬼源楼所有人，缉拿归案，定罪伏法。”
就像慕容泽宇说的那样，北域皇室，一向重视武学之道，不论其他，单论这禁军，便不是普通的士兵，或者说，他们，也是武者。八千禁军，实力都在真人境之上。
袁征亲率，至少会有八名扶摇境高手坐镇后方。
这八千禁军，可都是上过战场的，擅排兵布阵，擅相互配合，对付一个鬼源楼，绰绰有余。
更何况，还有踪影难定的风阁辅助。
慕容泽宇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适时开口：“这些江湖势力就算在强大，也不会选择与皇室为敌，你自己好好想想因为什么。”
“对上帝都守城的禁军你们都尚且无能为力，与皇室为敌，你们没有胜算。”慕容泽宇转身，俯身拿起桌上昨晚秦砚放下的药瓶，走上前，将药瓶放在他的手中。
这瓶子，他不问就知道是他的。
少年一步一步退回原位。
“阿砚，收手吧……”他顿了顿：“至少，你们现在没有与皇室抗衡的能力，就算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就算……你真能让她活过来，那之后呢？若她知道，她的命，是用鬼源楼数千条人命，用离氏一族和万千无辜之人的命换来的，你让她如何自处？”
起死回生之术？
阁间众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似有千言万语藏于眼底，这世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可此时却无人敢率先打破眼前的局面。萧祁渊仿若未觉，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去，衣袂微扬，眼眸低垂。
秦砚往后退了两步，低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夺眶而出，声音中染上了一丝哭腔，他双腿一弯，蹲下来，将头埋在臂弯。
慕容泽宇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双手微微攥紧，鼻尖泛酸，眼眶周边渐渐染上了一抹红。
不知过了多久，秦砚才低低的开口，声音中染上了哭腔：“从我记事起，她就在冰棺里，那是我阿娘，我就是想让她睁开眼看看我，跟我说说话，这都不行？”
他这么多年，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人，一声声的阿娘，一声声的回应灌入他的耳中，他委屈，他每次独坐之时，都会一声声的唤着阿娘，期望能有人能回应他，哪怕一句。
他不敢去找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比他更难受。
三叔跟他说，母亲死的那一日，父亲一夜白头，往后日日酗酒度日，若不是因为还有他，他父亲，怕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他不敢再他父亲面前提及此事，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哭。
直到四岁那年，鬼源楼来了一伙人。
那些人走后，他终于在他父亲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
萧祁渊偏过头去，半晌，他才转身，在秦砚身前蹲下 哑着声音开口：“你至少还有你的父亲，他将你扶养长大，近乎将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你……那我呢？”
“他要救他的妻子，你要救你的母亲，所以，我阿爹阿娘，就活该为你们铺路！”他没控制住情绪，泪珠如雨般落下，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怒意。
他上手，直接拽住人的手腕，强迫着人看着他，冷声开口：“牺牲了离氏一族，鸿合陆家，杀了我阿爹阿娘，杀了公孙若柠，杀了若云初，还不够？”
他怒吼出声：“你们究竟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起死回生之术，牺牲多少人！！！”
他用力甩手，直接将人摔翻在地。
当时得知真相之时，他有多想杀了他。
但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当年事发之时，秦砚，还只是孩子，跟他没有关系，他不能将罪责扣在他的头上，他不知情，他是无辜的……
可结果呢！！！
陆无忧有些担忧萧祁渊，更震惊于萧祁渊说的话。
她偏头看向一直站在身侧没在说话的慕容泽宇。
慕容泽宇低着头，可陆无忧还是看到了他泛红的眼角。
她起身上前，挡在他与那两人的中间，隔断了他的视线，双手捧上他的脸，手指轻轻抚下他脸上的那滴泪珠，轻轻开口：“哭了？”
萧祁渊攥着人的衣领刚将人拽起来，冷不防听到陆无忧的话，到口的一句“你没了阿娘，也要让我和阿宇也失去阿娘”的质问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用力将人摔了在地上，起身，看了眼慕容泽宇身前的陆无忧，知道那里如今不需要他了，便坐回位置，再也不发一语。
慕容泽宇敛下眼来，轻轻道了一声：“没有。”
他补了句：“我有分寸。”
陆无忧放下手，不信，却也没在说什么。
转过身来，看着秦砚，又看向萧祁渊，最后看向身侧的慕容泽宇，再垂头看看自己。无声的苦笑一声，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四个，还真是……同病相怜。
她现在有点不敢直视慕容泽宇的那双眼睛了，紫晶石花救不了洛姝漓，那……
慕容泽宇身重奇毒，最忌讳的，便是情绪激动或起伏过大，她现在都不敢想，若慕容泽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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