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坑的探照灯在雪原上投下惨白的光晕，叶文真裹紧霍东磊残破的军大衣，棉絮间还裹着他心口的体温。临时医疗帐篷里，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帆布上，随着寒风摇曳成纠缠的藤蔓。
"别动。"她蘸着温水擦拭他后背的灼伤，结痂处新渗的血珠滚落腰际。霍东磊肌肉猛然绷紧，带倒刺的镊子戳进皮肉时，闷哼声混着柴油炉的嗡鸣，震得她指尖发颤。
帐篷外，顾雪的呓语混着风雪飘来："银锁......坑底......娘在哭…..."叶文真颈间的银锁突然坠地，暗格弹开的瞬间，半张泛黄的信笺飘出——是叶母临终前用血写的【换女书】，字迹被泪水晕成残菊。
"七六年地震那晚…..."霍东磊忽然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枪茧擦过脉搏，"我在牛棚找到你娘时，她攥着这银锁咽的气。"他扯开左臂绷带，旧伤疤下隐约可见纹着的日期：1976.7.28。
叶文真指尖顿在疤痕上。记忆如雪崩般倾泻——那夜地动山摇，少年霍东磊用军装裹着她冲出瓦砾，叶母最后的眼神穿过尘土，落在冯家来接婴的吉普车上。
"你后背的痣…..."霍东磊突然翻身将她抵在药箱旁，气息喷在耳后，"是你娘用银锁烙的。"他染血的指尖划过她脊梁，激起一阵战栗，"冯家怕换错孩子，留的记号。"
帐篷帘突然掀起，顾雪挂着冰碴扑进来，冻疮溃烂的手拍在行军床上："北大荒…...六号井…...冯家埋了东西！"她撕开棉袄内衬，褪色的《知青劳动手册》里夹着叶父与境外专家的合影——背景里的导弹模型，正是冯父书房失踪的摆件。
霍东磊猛然咳嗽，血沫溅上叶文真衣襟。她慌乱间打翻酒精灯，火苗窜上帆布顶棚。在烈焰吞没医疗记录的刹那，他滚烫的唇碾过她额角："走！去六号井！"
雪地摩托碾过冯蕾蕾坠车的冰河，叶文真缩在霍东磊怀里，他军装残片裹着两人紧贴的心跳。后视镜里，李维信残党车灯如嗜血的兽眼，子弹击碎冰面，黑色轿车在冰裂中轰然塌陷。
六号井口的铁栅爬满冰凌，顾雪哆嗦着掏出钥匙——竟是冯蕾蕾生前戴的野菊胸针。锁孔转动的刹那，井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风声。
"当年冯家在这藏过…..."霍东磊的手电光扫过井壁，1970年的粉笔字赫然在目：【叶氏燃料 国之所倚】。生锈的铁箱内，叶父的绝笔信躺在五星旗上：【娇儿，父以身为炬，惟愿照亮河山】。
追兵的脚步声在井口炸响，霍东磊突然将叶文真推进通风管："顺着光走！"他逆光而立，背影与七岁那夜重叠。叶文真攥着染血的五星旗，看他消失在爆炸的火光里。
晨光刺破井口时，陈处长率队挖开塌方。霍东磊的军牌挂在残铁上，编号旁新刻的小字浸着血：【文真，与子同袍】。叶文真将银锁按在心口，北风卷走泪珠，落进顾雪捧着的骨灰盒——里面盛着冯蕾蕾未寒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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