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的晨雾犹如薄纱般，尚未完全消散，叶文真紧紧攥着乐谱，宛如寻宝者般寻觅着那株双生槐。虬结的树干宛如亲密的孪生兄弟，紧紧相依，而那枚弹壳则犹如一颗被遗落的明珠，卡在树干之间。晨露在锈迹上凝结成五角星的轮廓，仿佛是大自然特意绘制的神秘图案。她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那枚弹壳，忽然间，一股带着露水气息的军装如温暖的怀抱般将她紧紧裹住——霍东磊那宽大的掌心如同轻柔的羽毛，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将弹壳缓缓地旋下。
"当年在这埋过情报。"他指腹摩挲弹壳底部的五星凹痕，"父亲抗美援朝时，用缴获的炮弹壳改的印章。"
槐叶簌簌落下，叶文真瞥见他挽起的袖口下，那道剿匪时的旧疤又渗了血珠。霍东磊却浑不在意，变戏法似的从军挎包掏出油纸包，裹着桂花香的白米糕还冒着热气："炊事班老赵的绝活，掺了野菊花蜜。"
两人坐在盘根上分食米糕，霍东磊忽然擒住她沾着糕屑的指尖："别动。"他舌尖卷走她指腹的甜渍，喉结滚动时的轻响惊飞了早起的灰鹊。叶文真耳尖发烫，却摸到他军装内袋鼓囊——是那枚要授勋的军功章，边缘还沾着防空洞的苔痕。
李维信的咳嗽声突兀响起。他拄着文明棍佯装晨读，英汉词典扉页却露出半截微缩胶卷。霍东磊揽着叶文真旋身，军装下摆扫落石凳上的《申报》，1949年的开国大典报道恰好盖住他藏胶卷的树洞。
"叶同学对古籍修复感兴趣？"李维信镜片反着冷光，"我那儿有本《天工开物》，缺了火药篇......"
话音未落，霍东磊的军靴碾碎枯枝："巧了，我正带着学生重温火药史。"他展开的教案里，夹着叶文真父亲参与编纂的《军工年鉴》，泛黄的扉页钤着五星弹壳印章。
秋阳攀上树梢时，叶文真借口采标本溜进槐树洞。青苔覆盖的暗格里，霍东磊留的牛皮信封还裹着硝烟味，内页用弹壳灰写着：【授勋日佩此绸】——红绸上绣的野菊，针脚正是她缝补军装时独创的双股线。
李维信的影子突然投在树洞口。叶文真将红绸缠上手腕，佯装崴脚跌进晨雾。霍东磊从假山后闪出，接人的臂弯故意擦过李维信肩头，顺势将窃听器粘在他中山装内衬。
"当真是红颜薄命。"李维信扶正眼镜，袖口的氰化物胶囊若隐若现。霍东磊突然哼起《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震得对方腕表里的微型发报机发出杂音。
午后的史料馆，叶文真伏案临摹《永乐大典》残卷。霍东磊借整理军史档案之名，将授勋礼服摊在邻桌。金线绣的领章下压着张老照片——他父亲在朝鲜战场用炮弹壳煮粥，背景里的野菊与双生槐惊人相似。
"这针脚......"他忽然握住她执笔的手，指腹抚过补丁累累的肘部，"比当年卫生员强。"温热的吐息喷在颈侧，钢笔尖在宣纸上洇出颗心形墨迹。
闭馆钟声惊破旖旎。霍东磊借口查看电路，将她困在古籍修复室。樟木箱散发的沉香里，他解开风纪扣，露出心口那道为护她留下的灼痕："授勋时要戴的绶带......"粗粝指腹引她抚过伤痕，"得你来系。"
暮色中，叶文真攥着红绸穿过银杏道。李维信在实验楼顶用望远镜窥视，却见那抹红影飘进防空洞。他攥碎的氰化物胶囊还未落地，霍东磊的军靴已踏住他衣摆："李老师，该补补《孙子兵法》了。"
月光漫过未名湖时，叶文真在双生槐下寻到新刻的弹痕。五角星中央嵌着枚军功章碎片，背面小字在露珠折射下清晰可辨：【吾心与国同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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