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儿依约独自来到魂导系试验区。与武魂系区域的古朴厚重不同,这里充满了金属的质感与未来感。高大的金属建筑棱角分明,表面铭刻着复杂的魂导符文,偶尔有流光掠过,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像是金属、油脂和某种能量晶石混合的气息。
在试验区那扇厚重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大门门口,她看到了周漪,以及站在周漪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
“周老师好,老师好。”璟儿走上前,礼貌地向两人问好。
周漪依旧是那副严肃刻板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在璟儿身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她并没有多做介绍,直接转身,语气不容置疑:“跟我来。”说罢,便率先走向那扇金属大门。
璟儿连忙跟上。随着周漪将手按在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魂力注入,大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灯火通明、充满各种奇特设备的通道。周漪带着璟儿走了进去,厚重的金属门在她们身后无声地关闭,将那位中年男子——帆羽,留在了门外。
帆羽看着闭合的金属门,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周漪很少会对一个新生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动用魂导系的高级体测设备。上一个让她这般重视的,还是和菜头。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转身去处理自己的事务。
门内,璟儿跟着周漪穿过几条洁净的通道,最终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这里便是魂导系的高级体测数控室。
房间四壁是由某种哑光的银白色金属构成,天花板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魂导灯,地面光可鉴人。房间中央是一个略微凸起的圆形平台,平台周围连接着数条粗细不等、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的魂导线路,如同蛛网般延伸至墙壁内嵌的各种仪器之中。几面巨大的、由纯净水晶打磨而成的屏幕悬浮在四周,上面正流淌着瀑布般的淡蓝色数据流和一些复杂的三维人体模型图示。空气中回荡着仪器运行时极低的、稳定的嗡鸣声,充满了科技感。
“站到平台上去。”周漪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璟儿依言走上中央平台。
接下来的测试过程细致而全面。在周漪的指令和魂导设备的辅助下,璟儿进行了一系列项目:基础体能测试、速度与反应测试、魂力性质与总量测试、经脉与身体强度扫描、武魂与魂技效能评估。
整个过程,周漪一直紧盯着悬浮屏幕上不断跳变、刷新的数据,脸上的表情虽然依旧严肃,但眼神中的波动却越来越明显。
当最后一项测试完成,所有数据汇总生成一份详细的报告后,周漪拿着那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报告,沉默地走出了体测室,径直回到了帆羽的办公室。
帆羽刚忙完和菜头那边的事情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周漪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手中的报告,那专注的神情,与他昨天看到霍雨浩数据时如出一辙。
“真是少见,”帆羽倒了杯水,走到办公桌旁,“我居然能在两天之内,看到你为两个新生露出这种表情。昨天是霍雨浩,今天这个璟儿,又给了你什么‘惊喜’?”
周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报告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帆羽接过报告,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仅仅片刻之后,他平静的眼神便掀起了波澜,拿着报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
“这……这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周漪,又低头确认报告上的数据,“身体基础强度稳定在三十一级战魂师水准?!开启武魂和第一魂技加持下,部分数据峰值甚至能短暂触及魂宗门槛?!她的第一魂技……全属性固定百分之三十增幅,外加单向承担百分之五十伤害?!这效果……这真的是一个百年魂环能提供的魂技?而且魂环来源还是风狒狒?” 帆羽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这种感觉他昨天在霍雨浩身上体会过一次,但今天璟儿的数据带来的冲击力,似乎更加颠覆认知。
周漪对帆羽的反应早已有所预料,她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抛开这些异常数据不谈。帆羽,以你的经验判断,她……有没有可能,是一只十万年魂兽化形?”
帆羽闻言,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报告,走到一旁的魂导显示屏前,调出了璟儿在测试中记录的武魂影像——那对舒展的、散发着柔和生命气息的淡绿色羽翼。
“十万年魂兽化形……”帆羽沉吟着,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影像,“我对魂兽种类的了解不算顶尖,不敢妄下断言。但是……”他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份学院内部的机密图鉴资料,“前段时间,我翻阅学院古老的魂兽记录时,曾注意到一条信息。星斗大森林深处,疑似存在一只极其古老、修为可能超越十万年的鹅形或天鹅形凶兽,其描述的特征,尤其是对生命能量的掌控,与璟儿武魂展现出的形象和气息,有几分……微妙的相似之处。”
“星斗大森林的十万年鹅形凶兽……”周漪低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这无疑是一个极具冲击力的猜想。
帆羽看着屏幕上的影像,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果她真的是……那意味着什么?一个活生生的、行走的十万年魂环和魂骨!送到我们史莱克面前的惊天机缘!”
然而,周漪却在此时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和质疑:“等等,帆羽。我们或许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什么问题?”
“这里是史莱克学院,大陆顶尖魂师汇聚之地,强者如云,封号斗罗都不止一位。”周漪的声音冷静下来,“如果她真的是一只十万年化形魂兽,以她刚刚达到魂师级别的脆弱期,怎么可能瞒过学院高层,尤其是海神阁那些宿老的感知,如此顺利地入学?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帆羽一怔,激动的心情稍稍冷却:“这……或许她有什么特殊的隐匿气息的方法?”
“就算有,”周漪继续反驳,思路越来越清晰,“那你如何解释她对魂导器的见解?”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魂导试验区林立的金属建筑:“我们都知道,魂兽与我们人类积怨已久,对魂导器这种人类智慧的结晶,更是普遍抱有敌视甚至恐惧的态度。如果她是十万年魂兽化形,能够了解、甚至不排斥魂导器,已经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开放性。但她在开学第一课上提出的,关于魂导器‘扬长补短’、‘生活化与专业化并行’的观点,其前瞻性和格局,绝非一个对人类魂导文明抱有敌意的魂兽能够设想出来的。那需要的是对人类社会发展深刻的洞察和认同感。”
帆羽沉默了。周漪的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他被“十万年魂环魂骨”冲昏的头脑。他回想起中午钱多多兴奋地跟他提及那个新生提出的“魂导器变革论”时的情景,那份赞赏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提出这个观点的是一个化形魂兽,那确实显得极其矛盾和不可思议。
“可是……”帆羽还是有些难以放弃那个诱人的猜想,“她那超规格的身体素质和魂技效果,又该如何解释?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一环魂师,哪怕是她所谓的‘武魂良性变异’能带来的。”
“这也是我最大的疑惑。”周漪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份报告上,“她的情况,充满了矛盾。有支持她是化形魂兽的疑点,也有强烈否定这一猜测的证据。”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种可能性在两人心中反复拉锯。
最终,周漪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仅凭猜测就贸然上报。万一她不是,我们的怀疑和上报,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也会毁掉一个可能拥有绝世天赋的学员。这违背了我们作为教师的职责。”
她看向帆羽,眼神严肃:“今天的对话,就当作我们两人之间的探讨,绝不能泄露给第三方,尤其是武魂系那边。玄老他们对魂兽的态度,你是知道的。”
帆羽看着周漪坚定的眼神,也慢慢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确实,仅凭现有这些充满矛盾的证据就下定论,太过草率。万一错了,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份体测报告本身,尤其是她那超乎寻常的魂技效果和身体素质数据,我认为还是需要按程序上报武魂系备案的。毕竟,这涉及到学员的培养方案和潜在风险评估,瞒报同样不合适。”
周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只上报实测数据,不附加我们关于她身份的猜测。让武魂系那边自己去判断吧。”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一方面出于谨慎和对学员的保护,暂时压下了“十万年魂兽化形”这个最大胆也最危险的猜测;另一方面,出于职责,将璟儿异常的身体和魂技数据如实记录并上报,留给高层去进一步观察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