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下起暴雨,我鬼使神差打开沈岚留下来了的笔记本电脑。
开机密码是我们初吻的日期,桌面壁纸是红外线成像仪捕捉的心跳重叠图。文件夹里整整齐齐码着"唐唐健康数据"。
最新文档停留在他登机前四小时:
【体温36.8°C,心率112次/分,建议立即安抚】
雨水砸在阳台的声响突然变得密集,我赤脚冲出去抢救沈岚的多肉盆栽。
陶土花盆底部压着张防水纸条,他工整的字迹晕开些许:【每日光照2h,浇水禁用自来水】
我死死攥着湿透的纸片蹲在积水里,直到雷呜吞没呜咽….
深夜的解剖教室空旷得可怕,我缩在沈岚常坐的角落翻 《格罗皮乌斯全集》,他铅笔写的批注挤满页边空白,某页夹着张泛黄的便利店小票——是我们初遇那晚买的碘伏棉签,购物时间精确到秒。
储物柜突然传来异响,管理员大爷的手电筒光扫过我的脸:
"唐同学?沈同学落在这的模型还要吗?"
"给我吧!"我颤抖着接过那个树脂浇铸的双子塔模型。
塔顶镶嵌的玻璃幕墙在月光下流光溢彩后来我发现底座刻着微缩的德文诗句,手机镜头对焦的瞬问,翻译软件跳出荧光文字:【当我想你时,莱茵河便倒流回初见那天的暴雨里】
回到207宿舍时,沈岚的床单已被泪水浸出盐渍。
我将他没带走的白大褂铺在床板上,蜷缩在上面。警报器突然发出低电量提示,红光在墙面投出心跳波纹。
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向我,绿色电源灯温柔地眨了三次!
也许某个平行时空,我们仍在共享同一立方米的空气。他的金丝眼镜倒映着我哭肿的眼,温凉的指尖正穿过太平洋上空的积雨云,轻轻拭去这滴迟到了七天的泪….…
沈岚失联的第十七小时~
我将手机贴在浴室瓷砖上充电,屏幕在潮湿水雾中不断亮起又熄灭。
直到凌晨三点,我依然没有他的消息。
此时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就像瑞士地图的国境线!
第二十三个末接来电沉入通讯录底部时,我吞下第三粒褪黑素。
沈岚的羊毛毯裹得太紧,汗液浸透他残留的雪松香。枕头下压着他手写的《紧急联络表》,苏黎世公寓的座机号码被我用红笔圈出重影,国际区号前的"+"号晕染成血滴的形状。
第二日清晨,
我在图书馆机房登录Skype。
输入密码时手指抖得厉害,“LANSHENO321"连着输错三次。
视频邀请的提示音在耳机里响了四十七秒,挂断时机械女声用德语报时,我盯着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广告——瑞士航空的航班信息覆盖了对话框。
"同学,你的拿铁在漏水。"
食堂管理员敲了敲隔板,我这才发现纸杯被捏得变形。
滚烫的咖啡顺着桌沿滴在沈岚送的《建筑年鉴》 上,烫金书名瞬间起皱。
指尖碰到2018年刊的页码,那里夹着我们在篮球场的合影,塑封膜边缘已经泛黄。
第三日傍晚,我闯进系主任办公室。
老教授的花镜滑到鼻尖::"沈岚请了三天
病假?"
他翻动考勤表的动作慢得像在撕扯伤疤,"跨国实习生的考勤不归我们…"
暴雨在第七次查询邮箱时倾盆而下。我蜷在沈岚的储物柜里,手机电筒照亮他刻在隔板背面的德文诗。
手指抚过凹凸的"Zhiyu"字样,指甲缝里嵌进木刺也浑然不觉警报器突然在柜顶震动,红光将我的影子投在《阿尔卑斯山居笔记》扉页,沈岚的批注在光影里跳动:
【此处应有唐知雨的鼾声】
第四天破晓,我在解剖室冲洗模型刀。
消毒水腐蚀着虎口的倒刺,血珠滴进不锈钢水槽时,白大褂口袋突然响起《致爱丽丝》。
瑞士区号的数字在屏幕上闪烁,我撞翻三瓶福尔马林标本才按下接听键。
"唐唐? "沈岚的嗓音裹着大西洋的风雪, "手机掉进莱茵河了,新办号码……"
陶瓷水槽突然裂开蛛网纹,我攥着手机滑坐在地。
防腐剂的味道呛出眼泪,喉咙却像被福尔马林泡过般僵硬。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似乎跑进了空荡的走廊,回声撞碎在听筒里:“说话,求你。
"我以为……"指甲抠进解剖台边缘的刻痕,"你终于….…嫌我麻烦。"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那晚你手在抖……是不是早就……"
玻璃器皿碎裂声从听筒炸开,沈岚的呼吸突然逼近:"会议厅鱼缸被实习生打翻,我的手机泡了整整一夜。"
他停顿的间隙有纸张撕裂的锐响,
"今早拿到新手机,看到九十七通未接来电…"
我默默数着他换气的频率,像在破译摩尔斯电码。
窗外惊雷劈开云层时,他突然呢喃:"宿舍书柜第二个抽屉,有盒没拆封的瑞士莲"
我摸到那盒已经融化的巧克力,锡纸粘着沈岚手写的德文便签。
上个月寄来的国际包裹里,这块巧克力与胃药裹在同一层气泡膜里
"拆开看看。"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
我咬开已经变形的巧克力球,融化的榛子酱沾在无名指戒圈上。
锡纸内侧用激光刻着微缩建筑图我们视频通话时常看的苏黎世湖夜景。
沈岚的轻笑混着周围嘈杂声……
我猛地撞翻储物柜,石膏模型碎成一地星屑。警报器在废墟中发出低鸣,红光里浮动着沈岚速写本上的字迹:
【此心安处,每立方厘米都需你的心跳参数】
在七十二小时的寂静后,两个时区的心跳重新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