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他难以置信了,抓着他的肩膀,猛摇,试图把他摇醒,语气很重地问:“你说你变不回去了?”
桑折眼神无辜又沮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祁央脸色,坦白道:“嗯。变成人就变不回去了。”
祁央神色慌张,来回踱步,着急忙慌问他:“你既然能变成人,那为什么变不回去了?!”
桑折低着头,脸上浮现出自责的表情,小声说:“我修为不深,法力不够。”
祁央人都傻了,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滴滚烫的眼泪砸落在地上,接着是桑折小声地嘟囔:“连你都在骗我。”
祁央心里一咯噔,开始后悔,想收回刚才的话,可惜覆水难收。
他叹一口气,到他跟前,捧起他的脸,皱眉为他轻轻拂去眼泪。看着他的脸,祁央一时想不通,一个比他还高的大男人,怎么老是轻易掉眼泪呢?
“你要跟我走吗?”
许久,祁央板着脸坐在出租车的位置上,面上没有过多表情,而桑折就坐在旁边,头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闭眼休息。
他说出那句话后,便马不停蹄地回旅馆开始收拾东西,然后拎包顺带带一棵桃花树走人,现在已经是在回家的路上。
祁央向后靠了靠,闭了闭眼,又开始后悔了。他从未在一天内后悔过两次,但是!这次他后悔了成千上万次,恨不得现在就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把他踹下车去,然后直接走人。
“你想睡觉的话,可以靠我身上。”耳边传来声音。
祁央侧头,心里想的是:怎么不睡死你?说出口就变成:“不用,你继续睡。”
祁央侧目瞧见出租车司机正透过后视镜,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扯着笑解释:“朋友。”
桑折疑惑歪头:“不,我们是——”依旧是没说出口,被堵住。
祁央假装镇定:“朋友,朋友。”
司机倒也不是很在意在这个,点点头,切了首歌,安静地听着。
祁央也不知道司机信没信,反正没有多问,也值得他松一口气。
松手后,桑折忽然很安静地坐着,倒给祁央省了不少事,一路安静回家。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祁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只想洗个热水澡赶紧休息,饭都不想吃。洗完澡,直接在衣柜里随便找了套比较宽松的睡衣扔给桑折,让他自己去洗一下澡,然后在另一个房间睡,接着回房休息了,完全忘了问桑折饿不饿。
桑折没问,也没说,拿着睡衣愣了愣,之后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的桑折觉得身上的睡衣有些紧,不太适合他,不过这个家的主人已经睡了,只能凑合穿。
桑折打开门,在一片漆黑中,爬上了祁央的床,躺下了身边。
……
刚才祁央说的所有话,全都当了耳旁风……
祁央在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背后抱住了他,死死把他捆住,但是他没在意,又沉沉地睡去。
祁央是被一声尖叫声吵醒的,惺忪着睡眼,抬头就看到驻在门口的周栖年,嘴巴张老大,久久没动。
祁央的闹钟总是叫不醒他,手机也总习惯静音,后来避免迟到,刚好周栖年又住下面,就成了叫醒工,所以现在这个点出现在他家里,祁央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祁央无奈又不解地问:“你在震惊什么?”
周栖年迅速恢复神志,把嘴闭上,抽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打扰了。”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祁央顿时觉得他莫名其妙。
这时,在一旁的桑折醒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里充斥着不满:“吵什么?”
说完,看了看周围,用手把祁央压下去,继续睡。
祁央脑子一下子惊醒了,连忙坐起来,爬到旁边,满脸震惊看着枕边人,终于明白周栖年为何如此震惊了。
只见桑折半裸着,身上的肌肉结实有形,本来一头粉发变成黑色,脸上也多了几分俊美。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祁央怀疑是不是昨晚是不是有人入室抢劫,把桑折杀了,躺在了他的身边。但这种荒唐的想法是不可能发生的。
粉发的青年在一夜之间黑了头。
不过这倒不是祁央该在意的点,他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是在另一间房?”
“还有,你头发怎么回事——”
桑折掀开一只眼,很不高兴说:“闭嘴,睡觉。”
祁央哪还有心情睡觉,又重复了遍,见桑折不语,皱眉换了个问题:“你身上的衣服呢?”
桑折依旧不说话,祁央试探性用脚踢了踢,脚环猛然被有力的大手抓住,吓得祁央赶忙抽回,心脏狂跳,却死活挣不开,祁央咬牙:“你干嘛,放手!”
大手的主人睁眼看他,“那你又在干嘛?”
祁央怒道:“你不回答我问题,我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
桑折眯着眼,眼神犀利,缓缓道:“所以你叫醒人的方式,是使出浑身力把我踹下去?”
祁央心虚地别开眼,“怕你睡太沉叫不醒。”
桑折盯着祁央的眼睛说:“那就请下次叫我醒时,麻烦温柔点,我一拍就醒。”
祁央刚想点头,又想起什么,气愤地说:“没有下次!下次你去另外一个房间睡!”
桑折干脆把头蒙在被子里,置之不理。
祁央头疼地抹把脸,实在无法想象,这蛮横无理的家伙和昨晚哭唧唧的家伙根本是同一个人!
刚到他家就原型暴露,妥妥的引狼入室!
真想把他赶走!祁央内心的小人不停咆哮着!
赶走他,桑折会死,留下他,死的人变成了自己。
进退两难。
祁央叹气,突然想起周栖年还在外面,赶忙换身衣服出去,想解释,周栖年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让他快点,要迟到了。
祁央给桑折留好早餐,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成精的桃花树是应该吃人类吃的,还是说只需要吸收天地精华就够了。反正留就对了。
晚上下班回来的祁央推开门,看见的依旧是半裸身体的桑折,在坐着,下半身也只穿了条宽松短裤,祁央认出来那是他买大了的裤子没来得及退,现在套在他身上刚好合适。
而桌上放着很多袋子,那是中午祁央给他点的外卖,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就多点了些,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放着。
桑折看见他回来,眼神变亮,走到他面前想拥抱他:“你终于回来了。”
祁央关好门,尴尬地一躲,有点招架不住他突然的改变,早上还一副坏脾气,一回家又变回来了,现在他怀疑桑折有第二人格。
桑折被他这个动作伤到了,没再往前,垂眸,说:“早上的事,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给你添麻烦了。”
祁央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打算深究这个,无奈又头痛:“你怎么又不穿衣服,你一整天都没穿吗?”
“我不冷。”桑折有些难过,“你要为什么躲开?”
祁央默默吐槽:谁问你冷不冷了。
“你先回答我。”其实祁央觉得这个样子的桑折很不错,好说话又很听话。
桑折瞧了一眼他,小声说:“衣服太紧了……我只找到了一条比较合适我的裤子……”
“东西呢,东西怎么不吃?”
这句话说完,祁央自己都想笑,跟哄小孩似的,偏偏桑折最吃这套也只吃这套。
“我等了你一整天,想等你一起吃,可你好久都没回来,我以为你生我气了,再也不回来了。”
祁央:“……”饿死你算了。
祁央心里暖暖,虽然这种行为很傻帽,可他说:“我没有生气,下次别等我了,你直接吃,还有这是我家我会回来的。”
桑折带着泪光点点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祁央扫了一眼冷掉的饭菜,“我不吃了,你也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好。”
祁央带着桑折出门,发现回头率还挺高的,好奇地瞧了眼他,没什么特别的。桑折身上的衣服是祁央的,有些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勾勒出来的肌肉线条。原本是把冷掉的外卖拿给周栖年吃,顺带找他借了几件衣服,拿回来后,桑折又说紧点也没事,祁央讪讪地把刚借来的衣服又送了回去,惨遭一顿“慰问”。
天色已晚,真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祁央指了好几个店,桑折都说不要,气得祁央干脆直接不跟他说,让他自己选。
桑折带着祁央东拐西弯拐进了一家面馆,那是祁央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吃的一家宝藏店铺,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每月都去。
这家店是碰巧发现的,但桑折似乎比他还碰巧。
老板娘在擦桌子,应该快要打烊,见到有人,带着笑迎了上去,“好久没见你们来了。”
祁央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久了,老板娘还记得他。
“都要点什么?”
祁央坐下,把菜单递给桑折,“你看看要点什么吧。”
“你不要吗?”桑折有些迟疑。
祁央摇头,只说不饿。
桑折只点了份清汤面,多加一个煎蛋。
老板娘走后,祁央眯着眼问他:“你头发是怎么一夜之间变黑的?”
“变的。”
“你能变头发颜色,为什么不能变回去?”祁央关注的重点还是在这。
桑折有些失望,实话实说道:“变头发颜色,跟修为没有关系,有点法力就能变。”
顿了一下,他还小声嘀咕了句:“是你说的我黑色头发好看才变的。”
祁央喝着茶,差点没被呛死,脸色通红,他用食指指着自己:“我说的?”
桑折点点头。
这打死他都不信,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桑折神色沮丧:“难道你不喜欢吗?”
“呃……喜欢……你留着吧。”
听到这话,桑折一扫阴霾,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片刻,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桑折面前。
祁央看着他吃,喝了几口茶,试探性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啊?”
桑折吸溜着面条,努力回想着,“当时跟全部桃花树表白没成功,然后就去问了月老树,他说你才是我的良缘,所以我就来找你了。”说完,他抓着碗边。
听完这话,祁央被气得差点吐血,冷静地反驳他:“月老树是骗你的。我是人,你是树,不同种不同类,怎么可能是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正缘是名字叫祁央的一棵桃花树,而不是一个叫祁央的人类?”
桑折面条也不吃了,默不作声,良久,他才忍着哭声说:“你是想赶我走吗?”
“可你亲口说要当我伴侣的。”
祁央心里咯噔,顿感不妙,心里发慌,为了防止眼泪拌面条,口气软了下来:“我就随口一说,别哭啊。”
桑折哑着声音说:“你是很讨厌我吗?”
“没有没有,你又高又帅,我宝贝你还来不及呢。”祁央三十七度的嘴说着违背良心的话。
路过的老板娘被吓了一跳,“这怎么回事?”
祁央冲她笑,“没事,他好吃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