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尽的黑暗里，远处传来微微地抽咽声，细细小小，回荡在黑暗里。

祁央咽了咽口水，恐惧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壮着胆子循着声音去寻找来处。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不妨碍他前进。

走了好一会儿，抽咽声才渐渐变大，远处忽地亮起光亮，一个长发女人坐在中间，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身上的红色衣服破破烂烂，格外显眼。

哭泣声是从她那里发出来的。

祁央顿了顿，随后带着好奇心一点一点移过去，到女人身边，想问清楚。

他站在旁边，试探着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女人带着哭腔，用一种很沙哑的声音小声絮语着什么，她说的太小声了，祁央没听清楚，下意识说：“什么？”

女人哭声停顿了一下，猛然抬头，用一种很狰狞的表情对着他。

祁央被吓了一跳。只见女人的脸五官扭曲，嘴巴一张一合，十分诡异。

祁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这下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她在说：救我。女人伸手想抓他，却被他轻易躲过。

祁央还没喘口气，一块燃烧着的木板从天而降，直直往下砸，火星四溅。祁央立马往后躲开，从旁边绕过去。

女人见祁央要离她远去，很是愤怒，站起身，想追去，但被那块木板拦住了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一直停留在木板前面，始终不愿绕过去。

这时候，女人伸出被火焰严重烧伤的手，拼命求救呼喊，拦路的木板一直在灼烧她的臂膀，她的表情丝毫没变。

而她身后渐渐浮现一座正在燃烧着的房子，愤怒的大火正在疯狂地吞没一切，而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凄惨、悲凉、带着痛苦的绝望。

“救我？！！”女人的声音终于清楚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祁央猛地睁开眼，心脏怦怦跳，额头汗津津的，床头柜上暖黄色的灯光给了他一丝安慰。他失神的盯着天花板，努力平复呼吸。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刚才是一场梦，一场很真实的梦。

祁央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倒了杯水，缓缓饮下，在床边坐了许久，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尽职尽责地完成人类赋予它的任务。

刚才的噩梦真实的可怕，即使只是个梦，祁央依旧心有余悸，他打算坐到天亮，可事与愿违，好几天的睡眠不足让他的眼皮开始耷拉，视线迷离，昏昏欲睡。

他搓了搓脸，试图保持清醒。

但是没用，他的手脚开始违背大脑的意愿，掀开被子躺上床，盖好被子入眠房。

又是一片黑暗，这次的哭泣声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

可他环顾四周，黑暗一片，没有亮光，没有人影，他连自己都看不到，整个世界就是一片黑暗。

哭泣声从他前面的黑暗中传来，似乎是在引诱他前进。

祁央并没有如它所愿，皱着眉往后退，背上撞到不知名东西，很粗糙，凹凸不平，哭声从头顶传来。

他的脊背一僵，不好的想法疯狂涌上心头，也不敢乱动，直到一片粉嫩的花瓣落在他鼻尖，带着点香味，又匆忙离开，掉在地上。

祁央顿时明白自己背靠的东西是什么了，他拉开距离后转身，一颗高大的桃花树映入眼帘，它身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长满花朵的枝条摇摇晃晃，落下花瓣片片，宛如一场绝世盛景。呃……如果他不哭的话……

祁央想搞清楚他的原因，试着和他交流：“你为什么哭？”

问完他就后悔了，一棵树怎么可能会说话？

结果被啪啪打脸。

他忘了，这不是现实，是梦。别说树会说话，母猪能也轻而易举实现它的上树梦！

那棵树真的回他话了——

“其他桃花树都不喜欢我。”桃花树抽咽地说，“他们都有对象，就我没有。”接着，似乎戳到伤心处，他改为嚎啕大哭，花瓣落下一大堆。

虽然看不到脸，但他总觉得桃花树应该哭得挺难看的。

看着落成成堆的花瓣，再落下去那还是桃花树吗？那只剩个树了！

祁央试图制止：“你先别……不是，你哭可以，但你不要掉花瓣啊，你花瓣都掉完了，哪还有桃花树喜欢你。”

桃花树大嚎：“我就算是花瓣多到数不清，他们也不会喜欢我的！”

“你怎么知道呢？”祁央道，“万一是喜欢你的呢？”

“他们拒绝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紧接着又是一大堆花瓣，迷人的香味萦绕在鼻间，祁央感觉自己要被真正意义上的花海吞没了，于是他向后走了一点，这一举动，直接让桃花树更伤心了，哭着喊着：“连你都不喜欢我！”

祁央又讪讪站到花海中央，淋一场花雨。

这桃花树都这样了，祁央也不知该怎么劝了，想放任他自己哭一会儿，可他又觉得这棵桃花树实在是太吵了，哭得动听点，他还能当音乐听，可实在太难听了，惹得他一阵心烦意乱。

他顿时觉得自己淋的根本就不是花瓣，而是他的眼泪和鼻涕！

祁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出的话根本不过脑子，不耐烦道：“你别哭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当对象。”

桃花树哭声顿了一下，花瓣也不落了，带着点抽泣问：“真的吗？”

“真的。”

片刻，桃花树竟说：“你骗人！”

祁央满头问号，“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你肯定会跟我在一起没几天，占到便宜后就离我而去的！”桃花树自顾自说，“到时候抛下我，翻脸不认人。”

祁央有些无语，一棵桃花树他能占到什么便宜？等果子熟了，摘了拿去卖？

“我不是这种人。”祁央摇头说，“照你这么说，你之前谈过一个这样的？”

本是一句无心话，桃花树居然应下来了。

祁央裂开了，感情你这家伙之前还真谈过啊？！

祁央也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反正足够炸裂！

祁央抱胸无奈道：“那你说要怎样？”

桃花树安静好一会儿，似乎他是真在想。

桃花树兴许是想到了点子，树冠摇了摇，可见他的喜悦之前，他兴奋地说：“我给你我的信物，你接受了，就代表你是我的了。”

他很期待的问：“你愿意接受吗？”

祁央感觉他的眼睛应该在闪着星光，如果他有眼睛的话。

祁央被他这股哭包形象，逗得一点防备心都没了，很心甘情愿地说：“愿意。”

说完这句话，天光大亮了，梦醒了，这次的梦不是噩梦，呃……也算不上好梦，做个梦把自己卖了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只存在于梦境。

祁央扶着额头，笑了笑。觉得自己前半句简直痴心妄想，一个不用寻常的梦而已，是真的，那就是见鬼了。

没时间多想，今天和别人约饭了，而现在是中午了，他着急忙慌的起床，平时他起得都很早，就算是周末，也不会超过七点，现在一觉睡到大中午。要不是有饭局在，他或许可以赖到下午再起。

祁央关上房间门时，思绪飘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梦里的花海里待久了，总感觉房间似乎弥漫着花香，就像真的有棵桃花树来过一样。

不过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个很真实的梦境，祁央笑了笑，关上了门。

即使很匆忙，依旧没能逃过迟到的命远。

他们相约的是一家川菜，在当地特别有名，每天基本都是火爆的状态，特别是大中午吃饭的点，人员爆满，整个餐馆全是烟火气。

而祁央的朋友周栖年已经等候多时，服务员都倒了好几杯水了，见到匆匆忙忙的祁央开口问道：“你怎么来那么晚？你再来晚一点，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祁央坐下，诚实道：“睡过头了。”

“睡过头？”周栖年递菜单给他，“你平时醒的比鸡都早，不知道的还以为上辈子就是一只天天打鸣的公鸡。”

祁央的手一顿，随即笑道：“可能吧。”

菜单上想吃的，周栖年大都勾完了，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祁央笑着递给服务员，等待许久的服务员眼睛一亮，捧着菜单劫后余生似的走了。

可能是真的等太久了。

祁央想了想，趁等菜的功夫，他把半夜第二次的梦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

震惊得周栖年半天没合上嘴，难以置信地确认：“你是说你又又又又梦到了那颗哭诉自己没对象的桃花树，且你还答应人家要当人家对象？！！”

为什么是四个又？

因为这不是祁央第一次梦见，否则他也不会那么随便答应，虽说那话也只是随口一说。

前几次都是一样的流程，一样的配方——梦到桃花树哭诉自己没对象，没树喜欢他，前几次祁央看着他哭到自己梦醒去，他的哭声还很难听，这次大概也是真的烦了。

他前几次没把自己给卖了，单纯是因为前几次的梦是很寻常的梦，这次不一样他能感觉到自己是在梦中，而且还是有理智，清醒那种，所以他才那么行动自如，记忆那么清晰。

自己卖自己的祁央倒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身为旁观者的周栖年倒是非常难以接受。

周栖年瞳孔地震，压着声音问他：“这种事你怎么能随便说呢？！！”

祁央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似乎是觉得他太大惊小怪，劝道：“这只是梦而已，别这么大惊小怪。”

“你梦到一次还好，几次都梦到他，还是同样的内容。”周栖年简直要被他的心大要气死，食手不停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质问他：“你就不怕什么巫术之类的吗？”

祁央饮了口茶，正色道：“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周栖年，要相信科学。”

“先生，麻烦让一下。”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色香味俱全的菜摆满全桌，香味扑鼻。

周栖年依旧喋喋不休：“你真的不觉得很奇怪吗？”

祁央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烫，夹起一块嫩滑的鸡肉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说：“那能怎么办？说都说了，我还能反悔不成？”

周栖年拿着筷子迟迟没动作，若有所思，最后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饭吃到一半，周栖年主动开口转变话题：“你晚上还是会做噩梦？”

我不想提及，含糊一声：“嗯。”

周栖年沉默不语，祁央以为就这么告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抽空找个心理医生，我有个朋友，她或许能帮上你。”

祁央愣了一瞬，随即笑道：“谢谢。”

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