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天,我的心情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没有一丝阳光。朋友们一个个渐行渐远,留下的只有孤独和失望。我曾以为他们是我生活中温暖的存在,但现实却让我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那些表面友善的人,背后却藏着令人寒心的真相。他们的行为一次次刺痛我的心,让我难以用言语去描述这份复杂的情
1月的风总带着点雀跃的凉,刚过了早读课的教学楼还浸在晨雾里,香樟树的叶子上凝着昨夜的露,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在走廊的瓷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像谁撒了一把碎金。我抱着刚收齐的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混着远处传来的、被风揉碎的琅琅书声,倒像支不成调的晨曲。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露出条窄窄的缝,里面飘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是娜娜老师惯用的护手霜味道。我刚要抬手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正端着马克杯往外走,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间那支银质细表,表链在晨光里闪了闪,像落了颗星星。
“送作业来啦?”她侧身让我进去,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温软,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说话时,她手里的马克杯晃了晃,热气裹着咖啡的香漫出来,混着窗台上那盆绿萝的草木气,在空气里织成一张软软的网。
我把作业本放在她桌上,目光扫过桌角那只玻璃罐——里面插着几支风干的薰衣草,是去年教师节我和同学一起送的,她说放在桌上能安神。罐口压着张便利贴,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写着“第三节课前找班长拿活动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翘得像月牙。
“昨天的作文看了吗?”她拿起我的本子翻了翻,指尖划过页边时,带着点薰衣草的干香,“你写的那片操场晚霞,我特意标了重点,‘云像被揉皱的金箔’,这个比喻很妙。”她抬头朝我笑,眼里的光比窗外来的阳光更亮,睫毛上沾了点晨光,像落了层细雪。
我忽然想起上周暴雨,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伞,她开车路过,摇下车窗喊我:“上车吧,送你到公交站。”那天她的车座上放着本翻旧的诗集,副驾的窗没关严,雨丝飘进来打湿了书页,她却笑着说“这样字里就有雨的味道了”。车开过操场时,积水里映着教学楼的影子,被车轮碾出一圈圈涟漪,像把我们的笑声都揉碎在了水里。
“对了,”她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纸包,拆开时飘出阵黄油香,是刚烤好的曲奇,“昨天做点心多烤了一盘,你拿去分给同学吧。”纸包里的曲奇还带着温度,边缘烤得微微发焦,像撒了层琥珀色的糖霜。她的指尖沾了点面粉,在纸上留下个小小的白印,像只停驻的蝴蝶。
我捧着曲奇往外走时,她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声音轻轻的,像在哄着谁。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白花瓣被风卷着滚到窗台上,停在她的帆布鞋边,像给鞋尖系了朵小白云。她低头踢了踢花瓣,嘴角弯着,侧脸的轮廓在晨光里软软的,像块被晒化的奶糖。
课间操时,我在队伍里看见她站在主席台上,正和体育老师说着什么。风掀起她的长发,发梢扫过肩上的扩音器线,像只调皮的松鼠在荡秋千。操场边的月季开得正盛,红的、黄的、粉的,被阳光晒得微微发亮,她走下台时,裙摆蹭过花丛,带起一阵香,比广播里的运动员进行曲更让人觉得轻快。
午休时,我抱着书去图书馆,刚拐过回廊就看见她坐在紫藤花架下。石桌上摊着本画册,她正用铅笔勾勒着什么,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像春蚕在啃桑叶。花架上的紫藤花垂下来,紫莹莹的一串接一串,落在她的书页上,像谁插了支会香的笔。
“画的是那棵老槐树?”我走过去时,她刚好画完树影,笔尖点了点画里的光斑,“你看它的枝桠,像不像伸懒腰的猫?”画册里的老槐树歪歪扭扭的,树影被画成了淡灰色,里面藏着几个小小的人影,是课间在树下跳皮筋的低年级学生。她的铅笔屑落在石桌上,混着飘落的紫藤花瓣,像撒了把紫色的星子。
我们并肩坐着,看阳光从紫藤花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图案。远处的篮球场传来拍球声,咚、咚、咚,像在给风里的花香打节拍。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蒲公英丛:“你看那个穿蓝裙子的小姑娘,在吹蒲公英呢。”
穿蓝裙的小姑娘踮着脚,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像只展翅的蝴蝶。蒲公英的绒毛飞起来,飘过我们的石桌,有朵落在她的画册上,她轻轻捏起来,对着阳光看:“你说这些绒毛会飞到哪里去?”阳光透过绒毛,在她手背上投下圈淡淡的光晕,像枚透明的指环。
我想起去年秋天,她带我们去后山捡枫叶。她的运动鞋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像在踩碎一地的阳光。有片枫叶落在她的发间,她没察觉,直到我伸手替她摘下来,她才笑着说“这是枫叶给我的发卡”。那天的风带着桂花香,她的笑声混在里面,比桂花更甜。
下午的美术课,她来代课,教我们画水彩。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照在画纸上,把她调的颜料都染成了暖黄色。她握着我的手教我晕染天空,笔尖的蓝颜料在纸上漫开,像把我们的影子都浸在了水里。“你看,”她轻声说,“颜色要像呼吸一样慢慢铺,急了就会皱。”她的手心贴着我的手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比颜料更让人觉得安心。
放学时,我在车棚撞见她在锁车。她的自行车筐里放着束野菊,黄的、白的,被风一吹,花瓣轻轻蹭着她的帆布包。“这是去郊外采风时摘的,”她见我盯着花看,笑着解释,“你闻,有阳光的味道。”我凑过去闻,果然有淡淡的暖香,混着她身上的茉莉护手霜味,像把整个秋天都装在了这束花里。
她骑上车时,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上的小铃铛——是学生送的毕业礼物,她说“这样骑车时就像带着一串星星”。车铃叮铃铃响着穿过操场,惊飞了落在单杠上的麻雀,它们扑棱棱掠过教学楼的屋顶,把夕阳的金粉都抖落了下来。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被门卫大爷喊“同学该锁门啦”才回过神。转身时,发现台阶上落了片她车上的野菊花瓣,黄澄澄的,像颗被遗落的小太阳。我捡起来夹在课本里,忽然想起她常说的那句话:“美好的东西会自己长脚,跑着跑着就住进心里了。”
此刻晚风穿过走廊,吹得教室的窗帘轻轻鼓起来,像只白色的大鸟。我摸了摸课本里的花瓣,仿佛还能闻到那股阳光的香,混着她的笑声、曲奇的甜、水彩的淡,在心里慢慢酿成了蜜。原来有些瞬间是会扎根的,就像操场边的老槐树,不知不觉就把枝桠伸进了所有关于温暖的记忆里,在风里轻轻摇晃,带着满树的阳光,也带着她眼里的光。
天边的晚霞正慢慢烧起来,红的、紫的、橙的,像她画笔下没调均匀的颜料。我知道明天走进教室时,又能看见她坐在讲台边批改作业,晨光落在她的发梢,桌上的薰衣草轻轻摇晃,一切都和今天一样,又好像每天都比昨天更让人觉得欢喜——原来这就是“无比的好”,像浸在温水里的糖,不用刻意甜,却早已把整个心都泡得软软的、暖暖的了。
蝉鸣把六月晒得发脆时,毕业照的红色横幅已经挂在了教学楼前,风一吹,“青春不散”四个字就簌簌地响,像谁在耳边数着倒计时。同学们抱着校服外套在草坪上跑,白色的裙摆和蓝色的裤脚搅在一起,把阳光都踩成了碎金。我站在紫藤花架下,看着娜娜被一群人围着合影,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朵白玫瑰,是班长昨天从家里花园摘的,说“老师戴这个像画里的人”。
她的笑落在相机镜头里,也落在花架的阴影里。有同学举着相机喊我“快来呀”,我摇摇头,往图书馆的方向退了退。紫藤花正落得热闹,紫莹莹的花瓣粘在石阶上,像谁铺了条没织完的地毯。其实不是不想拍,只是怕镜头把此刻的光留住了,以后再想起,就少了点可以慢慢回味的余温。
娜娜大概是察觉到了,趁大家换姿势的间隙,悄悄绕到花架这边。她的白球鞋踩在花瓣上,没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递过来一支冰棒,我才惊觉她站在身后。“是你喜欢的绿豆沙味。”冰棒纸撕开的瞬间,冷气裹着甜香扑过来,把紫藤花的腻香冲散了些。她没问我为什么不拍照,只是靠着花架和我一起看远处的热闹,裙摆被风掀起一角,扫过石阶上的花瓣,像只白蝴蝶在轻轻扇翅膀。
“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们在这儿堆雪人?”她忽然开口,冰棒上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像只偷尝蜜的小猫,“你说雪人要戴红围巾才好看,结果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它围了,第二天感冒打喷嚏,还嘴硬说是‘雪人的祝福’。”
我忍不住笑起来,冰棒的甜顺着喉咙往下淌,凉丝丝的,像把那些日子里的暖都冻成了透明的糖块。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她踩着没过脚踝的雪来学校,手里拎着袋热姜茶,分给我们时,指尖冻得通红,却说“雪天就该喝这个,不然会变成冰棒的”。我们堆的雪人歪歪扭扭,戴着我的红围巾,在紫藤花架下站了三天,直到化水时,围巾上还沾着雪水冻成的小冰晶,像缀了串星星。
“其实照片也留不住什么的。”她咬了口冰棒,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抛学士帽的人群,帽檐飞起来又落下,把阳光撞得叮叮当当响,“你看那些帽子,落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新的开始了。”她的声音很轻,混着风吹紫藤花的沙沙声,像在说给花听,又像在说给我听。
我忽然发现她的耳后别着朵小雏菊,是刚才哪个低年级学生塞给她的,花瓣还带着点湿意,像刚哭过的小孩。“你看这花,”她指着雏菊,“没被镜头照过,不也长得好好的?有些东西是长在心里的,不用摆姿势给别人看。”
远处传来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一波接一波,像在给这个夏天打标点。娜娜把手里的冰棒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走吧,”她伸手牵住我的手腕,手心还是暖暖的,带着点冰棒的甜香,“我知道食堂后面的石榴树结果了,去摘两个?”
我们绕开拍照的人群,沿着教学楼后的小路往食堂走。墙根的青苔被晒得发蔫,却还是绿得透亮,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路过开水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咕嘟”声,想起以前总在这儿排队接热水,她偶尔会提着保温桶来,说“泡了柠檬水,你们谁要喝”,水汽漫在她眼镜片上,把她的笑都晕成了模糊的暖。
食堂后面的石榴树果然挂了果,青绿色的果子藏在叶隙里,像缀了串小灯笼。娜娜踮起脚够最矮的那枝,连衣裙的领口被扯得微微发松,露出颈间的细银链——是她教我们做手工时,用剩下的银线编的,她说“这样就像带着你们的手艺啦”。她够了半天没够着,反而被树枝勾住了头发,我伸手替她解开时,指尖碰到她的耳廓,烫烫的,像落了点阳光。
“算了,等它红透了,自然会掉下来的。”她笑着放弃,拉着我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树影在我们身上晃啊晃,把光斑抖成了会跑的星星。远处的快门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同学们的欢呼声,大概是拍完照在互相泼水玩。水珠溅到这边来,落在石榴叶上,滚了两圈,就渗进了叶脉里,像被叶子悄悄吞了下去。
“给你。”娜娜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她常用的那种牛皮纸封面,里面夹着片干枫叶——是去年秋天我们一起捡的,她在叶梗处系了根红绳,“这个给你,比照片好带。”枫叶的纹路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像条能走回过去的路。
我翻开本子,第一页是她的字迹:“不必追,不必等,夏天会自己长脚,跟着风跑。”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石榴,旁边写着“秋天见”。风从树顶吹下来,带着石榴叶的清香,把她鬓角的碎发吹到脸颊上,她抬手别头发时,我忽然发现,原来有些画面不用相机拍,也能在心里留得这么清楚——比如她此刻的笑,比如叶隙漏下的光,比如这带着石榴香的风。
远处的毕业歌响起来了,是我们去年合唱比赛唱过的调子。娜娜跟着轻轻哼,脚在石凳下打着节拍,白球鞋的鞋尖沾了点泥土,像带着整个春天的重量。我把枫叶本子放进书包,忽然觉得,没拍毕业照也没关系。有些告别是不用定格的,就像这棵石榴树,不用谁来照它,也会在每个夏天,悄悄把故事结成果子,等风来的时候,就一颗一颗,落到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