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污染

林墨站在时光图书馆顶层的全息实验室里，看着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诗句。这是最新落成的"电子诗歌回廊"，每首诗的笔画都在空气中凝结成淡蓝色的星轨，随着参观者的呼吸频率明灭闪烁。

"林老师，这是叶晚星的作品。"助理指着正在重新排列组合的文字矩阵，"她用脑机接口直接输出神经脉冲，每分钟能生成三万字。"

那些发光的文字突然剧烈震颤，组成新的诗句：

"我的耳朵是沉没的船/文字在颅骨里长出珊瑚礁/当月光切开寂静的海面/所有沉默都变成会唱歌的贝壳"

林墨注意到实验台前的少女。她戴着银白色的神经接驳器，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医用绷带，皮肤下隐约可见芯片植入的淡青色痕迹。最让人在意的是她的耳朵——两侧都佩戴着造型奇特的助听器，表面蚀刻着博尔赫斯的诗句。

"叶小姐的听觉神经在五年前完全坏死。"许南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数据线，"但她开发出了将文字转化为触觉振动的系统。"

仿佛印证这句话，空中突然降下细雨般的发光微粒。林墨伸手接住一粒，发现是《百年孤独》的开篇词。那些文字在他的掌心轻轻震颤，竟然通过皮肤神经传递出雨声的韵律。

"这是神经共感技术。"叶晚星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空灵感。她转身时，实验室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让人想起被撕碎的信纸边缘。

林墨注意到她的瞳孔有些异常，虹膜上浮动着不断刷新的文字流。当她眨眼时，会有极小的诗句从睫毛坠落，在空气中燃烧成灰烬。

"您在看这个？"叶晚星指了指眼睛，"这是量子阅读器的副作用。"她掀起左耳后的头发，露出嵌在颅骨上的微型接口，"每次下载文学作品，视网膜就会残留数据碎片。"

许南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深红色的血珠溅在实验报告上。林墨这才发现她的左手戴着特制手套——掌心嵌着苏雨晴当年用的那支红笔，笔尖正在自动批改空中漂浮的诗句。

"文字污染症。"许南星擦掉嘴角血迹，调出全息病历，"自从三个月前顾清川的新书发布会后，这种病症开始在作家圈蔓延。"

投影中出现惊悚的画面：知名悬疑作家顾清川在签售会上突然抽搐，他笔下的文字像活物般爬出纸面，墨迹化作黑虫吞噬了整本书。更诡异的是，那些被黑虫咬过的读者都出现了语言功能退化。

"我们检测到变异文字链。"许南星放大DNA般的螺旋结构，"与当年周小棠从树洞抢救的手稿完全匹配。"

实验室突然警报大作。叶晚星的诗句矩阵开始扭曲，那些发光的文字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渐渐浮现出夏萤《呼吸博物馆》里的段落。当"癌变"二字出现时，所有电子屏同时爆出雪花噪点。

林墨怀中的旧笔记本突然发烫。翻开泛黄的纸页，苏雨晴用糖纸剪贴的批注正在渗出淡粉色液体，散发出话梅糖的酸甜气息。他猛然想起徐楠星说过，当年山洪中的手稿曾浸泡在含有放射性物质的河水中。

"林老师，小心！"

叶晚星的惊呼声中，实验室的钢化玻璃突然爬满血丝般的裂纹。那些裂纹自动组成诗句："我们都是被故事诅咒的人"。林墨的手机在此刻收到神秘讯息，发件人显示是七年前去世的夏萤。

讯息附件是段模糊的视频：穿着病号服的夏萤正在用眼球追踪仪写作，而她的影子却独立站在墙角翻看《时光糖果》。当视频进度条到底时，影子突然转头看向镜头，眼眶里涌出黑色的文字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