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骤然炸开幼童的哭号。 念念被杜城挥落的枕吓到,小熊挂件从掌心滑落,塑料眼睛在地板上滚出细碎的声响。她蜷缩在沈翊腿边,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裤脚,抽泣着喊出破碎的音节:"爸爸......痛......"
金属床栏因杜城的剧烈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盯着小女孩颤抖的肩膀,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里某个雷雨天突然漫上来:三岁的念念躲在婴儿床上哭,怕雷声,却把最后一块小熊饼干塞给他,说"爸爸吃"。此刻这哭声却像把刀,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剜出灼痛的缺口。
"求你别喊了!"杜城抓起枕头捂住耳朵,病历单被气流掀得哗哗响,"我根本不认识你......"话音未落,念念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沾着眼泪的小脸贴上他手背:"你身上有爸爸的味道......"
杜倾冲过去想拉开侄女,却被杜城突然伸出的手挡住。 他的指尖触到念念发间的薰衣草香,那是他亲手挑的儿童洗发水味道。三年前的画面碎片突然刺进神经:小女孩踮脚给他喷香水,奶声说"这样爸爸就不会臭臭的",结果把整瓶古龙水泼在地毯上。
监护仪的警报声和哭声重叠。 沈翊按住杜城抽搐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快得惊人。杜城盯着念念挂着泪珠的睫毛,突然发现她左眼下方有颗小痣,和自己镜像的位置一模一样。他喉咙动了动,发出破碎的气音:"你的痣......"
"是爸爸用马克笔点的!" 念念举起小熊挂件,断裂处露出他去年缝补的蓝色线脚,"你说这是小熊的星星伤疤......"杜城猛地攥住那截挂绳,指腹擦过凹凸的针脚——那是他惯用的锁边针法,和警服袖口的补丁出自同双手。
杜倾别过脸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弟弟眼里翻涌的痛苦与挣扎,像困在琥珀里的火焰。蒋峰在走廊里背过身,手机屏幕映出他泛红的眼眶——相册里最新的视频,是上周念念对着杜城的警服敬礼,奶声说"爸爸早点打败坏蛋"。
暮色从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杜城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他慢慢抬起手,又在触到念念头发前猛地缩回。小女孩却抓住他颤抖的手指,按在自己胸口:"爸爸听,这里面有你的声音......"
监护仪的频率渐渐平缓。 杜城感受着掌下小小的心跳,突然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念念发顶——他在哭。毛绒熊被重新塞进他怀里时,薰衣草香混着奶香,终于在记忆的迷雾里炸开一条缝。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爸爸好像迷路了。"
念念用袖口擦去他脸上的泪,小熊耳朵蹭过他下巴。 杜倾递来温热的牛奶,看见弟弟指尖轻轻勾住侄女的小指,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某个遥远的午后突然清晰起来:他靠在沙发上打盹,小女孩把小熊塞进他怀里,说"爸爸的枕头会唱歌"。
监护仪的绿光里,三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模糊的暖色块。 蒋峰悄悄把保温桶放在门口,里面是煮得烂熟的南瓜粥,撒着杜城教他加的陈皮碎。手机屏幕暗下去前,最后定格的是杜城抱着念念堆沙堡的照片——那时的阳光多好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棵会开花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