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知道塔子阿姨和滋出事时,是一个万年不遇的大晴天,对于多雨的八原,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时候,让夏目再次置身于多年前阴雨绵绵的那天。
从来,没见过阳光的那个男孩身上。
两人的车被撞的稀零八碎,残破不堪,可就在残垣之间,夏目看到一片黑影闪过,留下诡谲的光影,那金茶它的眼眸一暗,旋即沉沉坠入湖底……
苏醒后的几个小时,他收到了多年来积攒到不知凡几的问候,可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没有眼泪呢?像是双耳阻塞着绵花,五感迟钝的像降雾一般,迷茫的不知所措。只是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他第一次,这么无措。
身后响起门铃声,多日的神魂颠倒仿佛终于找到了入口。“请进”夏目迟钝的回应,随即转过头,像是以前一样,给予来者浅浅的微笑
“啊,是名取先生啊,进来喝杯茶吧。”闻言,名 取与柊小心翼翼的对视一眼。
夏目坐在了滋常坐的位置,烫茶、泡茶……自然又诡异,直到一杯温茶摆到了眼前,名取才有实感般看向夏目。金茶色的竖眸平静又温和的看着自己,想说的话一下梗在了胸口。
而对方显然一副体贴的姿态,“名取先生不用担心我,意外不可避免,但逝去的已经逝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明明是来安慰人的,没想到却反被安慰了,可却没让名取周一放心一点,这孩子很乐观是好事,但这样倒反天罡的事他还是头一次见,觉得十分不对劲。虽然关心的很,但嘱咐了两句之后也不便多留。
直到身后的大门紧闭,名取转身问柊“说到底这也太不对劲了吧,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反应?”柊点了点头:“难道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需要找一位医生来吗,主人?““过两天吧,我还是先观察一下,也许是被刺激后需要时间反应呢?”
直到紧闭的门扉再也让人看不出端倪,隐匿在阴影中的那抹纤瘦的身影才缓缓蹲下身,而后又快速站起来,将走向远方的山路留下一抹尘土……
“的场先生!”身着黑色和服的劲瘦身影闻言转过身,向来游刃有余的红色眼眸楞了一瞬,七漱也吃了一惊。自己过来了?
“哦呀,我正想去看看你呢,夏目君,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请吧。”彬彬有礼的的场侧过身,请他进了柊之间。
那人怕是真被夏目的出现吓了一跳,连说话都有些急慌慌的。山际挽留着一方即逝的夕阳,徒劳的拉长远方的辉光……
“的场先生,今日叨扰,请您不要见怪,我长话短说,在事故现场,疑似有妖怪出现,所以我想请您提供协助,活捉那只妖怪。当然如果您依旧需要我的能力,那么我将十分荣幸可以加入的场一门。”即使夕阳渡的光彩万分柔和,他的脸色仍旧苍白不已,仿佛一碰就会碎的瓷器,但的场知道,这万分脆弱的表面下,将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绝望所带来的无尽力量。
“哦呀,夏目君不必如此,作为友人,我当然会提供协助,也需要你的能力,作为公平的交换,我会帮你活捉那只妖怪,任你处置。当然,加入的场一门需要的是实力,我也会教给你除妖师的技能。”
闻言,金茶色的眼眸中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情也慢慢消散。少年人不动声色内心中,却有个火焰般愤怒的内核,可越是愤怒,越是极致的悲伤,越在这种双重冲击下,他越忘不掉藤原夫妇的保护,在死亡来临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很幸运,却也很不走运。
只有一根十分坚硬的理智的弦,支撑着夏目,活下去,报仇!答应的场的时候,他感到比任何时候都理智与清醒。
. “天色渐晚,山路难行。今夜就在此休息吧,夏目君” “好的,谢谢您”临走时,的场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夏目,猎猎的衣袍卷走几片枯黄的树叶
第二天,夏目照常来到学校,踏进班级,只闻窃语声猛然停止,徒留一片寂静。
夏目刚到家门时,便看见等候多时的名取急急忙忙朝他走了过去“夏目!你加入的场一门了?”名取眼眸中焦急的神色无不预示着主人的过度担心。
对此,夏目回应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名取先生,没事的,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况且,我不是还有您吗?”
名取叹了一口气 “也是,你一定记得,我一直在你身后,是你最后的退路。”名取轻轻抱住夏目,双手环着他拍了拍,怀中夏目僵硬一瞬,感觉名取的拥抱温暖的像是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父母怀抱的温度一般,炽热又纯洁。久违的拥抱,给了夏目一种酸涩的感觉。
周末的时间,作为除妖师的日常训练还有课程补习,工作日则专心于学业,夏目的心从失去了那个家开始变得逐渐麻木直至冷冰。
箭矢划过长空,破风而出,夏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狠厉,一道疾风,正中靶心。夏目沉默了许多,也许是太过于专注于学业,而其余时间也在钻研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法阵上。田沼实在看不下去夏目如此拼命的样子,像是忘了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太不对劲了,从葬礼上开始,夏目变得比以前还要阴沉,稍长的发梢挡住以往漂亮的茶色眼睛,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很多时候,都像平常一样。可无论是微微一笑的表情,还是倾听着欢声笑语……都让田沼心中打鼓,都是假的……应该大哭一场才对啊,田沼的手紧握着,明明都是假的,但我究竟该怎么办呢?田沼担忧的望向灯下夏目愈发憔悴乌青的脸,永远有着让人无法不相信的理由,可这些能骗过多轨,北平,却瞒不过田沼的眼睛。不行了,回想夏目的种种状况,不能再拖了,田沼想。放学后,田沼便进入山中,直奔深处……不出多时,果然看到一个身影。
“您是的场先生吧,夏目的收养人”“是的,你是?”“他的同学,是有些关于夏目的事。”的场神色闪烁一瞬,随即侧身,请田沼内间就坐。“不光是我,你也感受到了吧,贵志的不对劲。”“是太不对劲了,所以我不得不找您谈谈,他这拼命的样子极致清醒,感觉下一秒做出惊天动地的事都不足为奇”“田诏君,据我所知,你对妖怪也了解一二吧,我怀疑夏回君是中了某种祖咒”“祖咒?”“是的,目前虽然在筛查中,但主要原因还是在个人,可以确切肯定的是只要他一时一刻走不出去,他就会永远被困在属于死亡的这一潭水中,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代替他醒来。可问题就是,他好像不愿意醒来。”明明情感应该发泄出来,却都郁结心中,迟早,他会被自己内心的怪物吞噬。
夕阳抚平屋内的阴影,留下属于凋亡落日前的金峰,的场的身影萧条又落寞。“我试过引导他很多次,可就算催眠也无法撬开他的心扉,哪怕一点。我对他的在意,与你相比只多不少,就连专业的疏导都毫无作用,我能怎么办?现在的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情绪的感知,你们看到他的样子,怨我直言,都是装出来的而已……
月光酒进山间,屋内万籁俱寂,怎么办呢?是你自己真的不愿醒,还是怪物的作用?夏目君,我希望是后者。
的场对于夏目的确有种特殊的感觉,毕竟像阳光一样的人总是被很多人追逐。深秋,肃杀,但一旦看到他暖暖的笑容就像那些八月骄阳般融化了的场,喜欢在不经意的初见便埋下了种子。独属少年人的细腻温和的心思也刺激着的场,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仿佛冰封已久的心蓦然化成一汪春水,一点滴融进来赤热的胸膛。所以才要好好保护他,的场想夏目感觉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隔了层窗,麻木的网笼罩着四面八方,心渐渐坚硬,情绪好似没有了波折,明明心里那么悲伤,那么愤怒,他拼尽全力怎掉他们,拼命训练,学习,可是,心却越来越麻木了,也许应该哭一场的,藤原夫妇对自己这么好,可是自己却……夏目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可却毫无办法,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种病,药石无医。他终日沉湎于藤原夫妇的死中,靠发疯的学习训练麻木自己,试图从自虐的快感中寻找出一丝活着的踪迹,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总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无法忘怀的记忆与怀念,那些往日的种种,都会如同潮湿的泥土般一点点洇湿他的心,直至再也无法燃起生命的火光……他也曾想过求助,求助?向谁呢?想听到的又是什么,他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一生如他,感觉自己真的像曾经听过的那些话一样,他是扫把星,是带来灾祸的不祥,自从克死父母后,他便再也不是珍宝,也不是福星。
那天傍晚,他独自一人坐到月轮孤影,坐到日又渐明。
的场因为一连串的事情近一个月就没消停过,在相隔几百里的土地上,两人共同望向同一轮皎皎明月,的场手握着一沓资料,久久无言,“家主大人,用着手处理吗?”的场紧皱着眉头,旋即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单凭外力无法破坏妖怪的阵法,千镜这种妖怪,最善识人心,若想破局,只能夏目自己想通,则万事皆平。可自古以来,能真正破除自己内心深处障碍的,又有几人?”“准备准备吧,做好强行灭除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