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在窗外织成密网,林晨曦把最后一箱零食塞进后备箱时,后座的楠霜正用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壳的划痕。七月末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把柏油马路晒得发软。
"楠楠,你再不下来我要把你的蓝莓派当午餐肉吃了。"林晨曦绕到副驾驶,看见女孩蜷在车门边,发梢还沾着考场外的樱花。楠霜的校服领口被汗浸出深色水痕,像朵蔫掉的栀子花。
"我...我等会儿再搬。"楠霜的声音比蝉鸣还轻,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裙边的蕾丝。林晨曦注意到她指甲缝里还粘着昨天月考时扯下的纸屑,突然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楠霜已经连续三周没在课间活动了。
后备箱砰然合上时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林晨曦绕到驾驶座,看见后视镜里楠霜正盯着自己看。"怎么?"她笑着把钥匙串在空中晃了晃,金属碰撞声惊醒了空调出风口的灰尘。
"你家...有浴缸吗?"楠霜突然开口,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林晨曦瞥见她后颈上蜿蜒的汗珠,在锁骨凹陷处凝成晶亮的水滴。
"有啊,不过老掉牙了。"她发动引擎,"我爸说泡澡容易感冒,所以浴霸比医院还亮。"后视镜里楠霜的嘴角终于牵起一丝弧度,像是融雪初开的冰凌花。
浴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晨曦把吹风机调到最低档。楠霜的长发垂在肩头,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墨色湖水。当热风拂过发梢时,林晨曦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天——也是这样湿漉漉的头发,也是这样沉默的背影。
"你发尾分叉得比榕树根还厉害。"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手指轻轻拨开楠霜耳边的碎发。楠霜的肩膀突然绷紧,发尾扫过手背时带着凉意。林晨曦调整吹风机的角度,温热的气流在镜面上呵出白雾。
"晨曦..."楠霜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进排水口的泡沫,"如果...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怎么办?"镜中倒映的少女正盯着自己鼻尖,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林晨曦的手顿了顿,吹风机发出短促的嘶鸣。
"那你就在我家地下室开奶茶店啊。"她把风速调小,"记得你上次喝奶茶把珍珠全吐在桌布上吗?"楠霜的耳尖瞬间染上绯红,发丝间腾起的水汽模糊了镜面。林晨曦想起班主任办公室里那本写满咨询记录的笔记本,想起楠霜总在午休时盯着窗外数麻雀。
"我数了57只。"楠霜突然说,"今天早上的麻雀。"吹风机停在半空,林晨曦看着镜中女孩泛红的眼尾,突然把风速调到最高。"那明天我要数58只。"她故意把声音提高八度,"然后59、60...直到数到你家楼下那棵蓝花楹开花。"
楠霜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布娃娃。林晨曦放下吹风机,用拇指擦过对方发烫的耳垂。她记得心理咨询室的周老师说过,抑郁症患者往往在看似平静时需要最多支持。
"你看我的头发。"林晨曦把楠霜的长发绕在指尖,"发尾都打结了,但是发根还很健康。"她突然用力一扯,楠霜倒抽冷气的声音在狭小浴室里格外清晰,"疼吗?"
"你疯了!"楠霜终于抬起头,眼眶里蓄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林晨曦趁机把她的长发全部甩到身后,露出雪白的后颈。"头发就像人生,"她把吹风机对准那片雪白,"结了就梳,乱了就吹,总会干的。"
镜中倒映着少女通红的耳尖,楠霜的睫毛在蒸汽中扑闪,像暴雨前颤抖的蝶翼。林晨曦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她们躲在实验楼天台看流星雨。那天楠霜也是这样低着头,却在流星划过时突然说:"我想当..."
"发梢怎么还在滴水。"林晨曦用毛巾裹住楠霜的头,触到后脑勺时摸到几处凸起。借着镜中视角,她看见楠霜后颈上有细小的抓痕,像是指甲反复掐出的月牙。浴室的白炽灯管突然闪烁两下,在瓷砖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心理咨询视频了?"林晨曦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痕迹,楠霜的身体像受惊的鹿般颤抖。她突然想起上周路过心理咨询室时,看见周老师正对着电脑皱眉。
"只是...习惯。"楠霜的声音闷在毛巾里,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的气泡。林晨曦松开毛巾,看着水珠顺着女孩的锁骨滚落,在胸前凝成细小的水洼。
"以后习惯去我家地下室。"她突然说,"我准备在那边养兔子,你数麻雀的时候我可以数兔子。"楠霜的肩膀抖了一下,这次林晨曦听清了——是笑声,虽然轻得像蒲公英飘落,但确实存在。
当最后几缕水汽消散时,林晨曦注意到楠霜的校服裙还在滴水。她转身去拿干毛巾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回头看见楠霜正用袖口擦拭水龙头,指尖在金属表面留下潮湿的印记。
"给你。"林晨曦把大毛巾抛过去,突然抓住对方手腕,"手腕上的淤青是不是又多了?"楠霜迅速把手藏到背后,但已经太迟——林晨曦看见她手肘内侧有新的划痕,在皮肤上开出惨白的花。
浴室突然陷入死寂,只有水滴在瓷砖上的回声。楠霜的睫毛低垂,发梢的水珠滴在地漏里,像永远流不尽的叹息。林晨曦突然想起上周五的傍晚,她们在操场散步时,楠霜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台坏掉的收音机,只能收到噪音。"
"我数了,"林晨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轻快,"你手腕上有七道新伤。"她拉过楠霜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听着,现在是12点17分,我要在今晚12点前给你讲完所有笑话储备。"
楠霜的手指在她校服上留下潮湿的印记,但这次没有缩回。林晨曦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转学来的清晨,这个总躲在樱花树后的女孩,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时,也是这样攥着校服不敢松手。
当两人裹着浴巾出现在客厅时,夕阳正把地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林晨曦把吹风机塞进楠霜手里,转身从厨房端出两盘冰镇西瓜。"给你留了最中间那块。"她咬下一口鲜红的瓜瓤,"因为那里甜度最高——周老师说抑郁症患者需要更多糖分。"
楠霜的筷子悬在半空,瓜皮上的水珠顺着桌布往下滴。林晨曦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瓜肉切成小块,突然想起上周的月考作文题:《光的方向》。她记得楠霜的作文纸上全是涂改,最后只写了一句话:"有时候光太亮了,反而会刺痛眼睛。"
"你知道吗?"林晨曦突然说,"我小时候总以为抑郁症就是特别爱哭。"她把最后一块西瓜推进楠霜碗里,"后来看见你在生物课上偷偷哭,才明白那不是眼泪,是...是漏电的悲伤。"
楠霜的筷子突然掉在盘子里,西瓜汁顺着桌布往下淌。林晨曦伸手擦去她嘴角的瓜汁,突然发现对方的眼泪正一颗颗砸在西瓜皮上。"对不起..."楠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堵住的风箱。
"你看这西瓜汁,"林晨曦把餐巾纸卷成小塔,"多像你上次美术课画的星空。"她想起那幅被揉皱的画作,深蓝色漩涡里点缀着细小的光点,就像被困在宇宙中的萤火虫。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暮色像融化的铅水漫进客厅。林晨曦看着楠霜把最后一块西瓜塞进嘴里,突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明天我去买兔子,你数麻雀。"
楠霜的眼泪还在流,但嘴角终于扬起温柔的弧度。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像被岁月冲淡的伤痕。林晨曦突然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有些光,需要穿过最深的黑暗才能被看见。
当暮色完全笼罩客厅时,林晨曦听见楠霜轻声说:"晨曦,我数了,今天有58只麻雀。"她转过头,看见对方眼中有星光在闪烁,像是终于冲破云层的月亮。
今天豹豹猫猫同居了!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