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出口的回应

江时月的脚步声沿着天台楼梯往下走，起初还清晰可闻，后来便渐渐被风吹散，只剩空荡荡的回响在空气中打转。左奇函僵在原地，直到那点声音彻底消失，才猛地抬起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即将溜走的东西，可指尖穿过的只有初秋微凉的风——风里还带着江时月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那是她从高中起就一直用的护手霜味道，此刻却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

他垂下手，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方才拥抱江时月时，她的肩膀微微发颤，隔着薄薄的衬衫，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甚至能隐约触到她因情绪激动而加速跳动的心跳。那点温度还残留在掌心纹路里，可江时月转身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还有那句带着哽咽的“我喜欢你”，却像一块浸了水的重石，稳稳压在他的心底，沉得让他喘不过气。

左奇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才点开与江时月的聊天框。对话框停留在昨天，江时月发来的

“明天爬山好不好呀，要不要带点零食?”

他当时回了个“都行”，现在他盯着输入框，手指敲下“时月，我”，又觉得不妥，删掉后改成“其实我知道你”，没写完又顿住——他知道什么呢？知道她总在放学时故意放慢脚步等他，知道她每次买奶茶都会特意要双份珍珠，然后把自己杯里的都挑给他，知道她在他为沈念安的病情焦虑时，会默默递上热饮和纸巾，却从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那些细碎的、他从前只当是“朋友间关心”的瞬间，此刻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高二那年运动会，他跑八百米中途崴了脚，是江时月背着书包，扶着一瘸一拐的他走回教室，汗水浸湿了她的校服后背；高三模拟考后，他因为成绩下滑烦躁地在操场转圈，是江时月陪着他跑了一圈又一圈，就连沈念安出国后，他陪张桂源在酒吧喝到深夜，也是江时月打了十几个电话，最后找到酒吧，默默把醉醺醺的他们送回家，第二天还特意熬了醒酒汤。

原来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他不是没察觉，只是不敢细想，总想着“她只是把我当好朋友”，总把注意力放在沈念安和张桂源的事上，忽略了身边人的真心。左奇函盯着输入框里反复修改后，最终只剩下四个字

“好好照顾自己”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他怕这轻飘飘的六个字，会辜负江时月鼓起勇气说出口的喜欢；更怕自己此刻的犹豫，会让她更难过。

左奇函收起手机，走到天台栏杆边，身体轻轻靠在冰凉的金属上。他望着江时月离去的方向，楼下的香樟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面上，像破碎的光斑。他想起江时月刚才说“你听到以后请你转头离开，别来安慰我”时，声音里的颤抖；想起她喊出“左奇函！我喜欢你”时，眼里闪烁的泪光；想起她没等他回应就匆匆转身，背影里藏不住的慌张与失落。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有对江时月的愧疚，有面对这份感情的无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舍不得让她难过的情绪。天台的钟敲了三下，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左奇函终于按下了发送键，然后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往楼梯口走。他不知道江时月看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可他知道，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假装没看到她的心意。只是这份回应来得太迟，也太轻，不知道能不能稍稍温暖她此刻冰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