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课的铃声响起时，温辞翰正用铅笔在课桌右下角刻第七道划痕。这是朝淑琈本周第三次穿那件浅紫色毛衣，领口别着的银色小鹿胸针会在她低头时反射细碎的光。前排同学传下来的试卷恰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微微偏头，从试卷边缘的缝隙继续偷看。
"温辞翰！"班主任的粉笔头精准击中他的额头，"解释一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下一句？"
全班哄笑中，他听见右后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那是朝淑琈的座位，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露出后颈一颗淡褐色的小痣。温辞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粉笔灰簌簌落在摊开的《诗经》上，晕开了"悠哉悠哉"四个字。
午休时分的化学实验室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温辞翰把新采集的样本装进贴有"18号"标签的玻璃瓶——这是今早在体育馆储物柜捡到的，朝淑琈遗忘的发圈。浅紫色绸带内侧沾着极细的护发素香气，他用镊子夹着放在白瓷盘里，像对待某种珍稀蝴蝶标本。
"又在做香料实验？"化学课代表凑过来时，他迅速用课本盖住记录本，"上周配的苦橙花失败了？"
温辞翰的耳尖瞬间变红。他当然不会说失败是因为在资料室偶遇朝淑琈时，发现她今天用的其实是雪松味的护手霜。此刻实验服口袋里还装着那块包过护手霜的包装纸，被他折成方胜形藏在钱包夹层。
下午的体育课突然下雨。温辞翰借口忘带运动服溜回教室，却在后门僵住了——朝淑琈独自坐在窗边，正往膝盖上贴创可贴。雨水顺着她的马尾辫滴到地板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他数到第一百下心跳才敢挪动脚步，却踢倒了门口的伞架。
"要...要帮忙吗？"他的声音比雨打玻璃的动静还小。
朝淑琈抬头时，沾了雨水的睫毛像停着露珠的蝶翼。温辞翰注意到她右膝的擦伤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白皙皮肤上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书包夹层有备用的消毒棉片，是上周特意为篮球赛准备的。
"谢谢。"她接过棉片时指尖擦过他的手腕，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温辞翰盯着自己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的手纹，发现掌心肌肤还残留着对方的一丝体温。窗外雨势渐大，他听见朝淑琈轻轻哼起一首英文歌，调子柔软得像她毛衣袖口脱线的绒毛。
放学后的图书馆弥漫着纸张受潮的气味。温辞翰在"植物图鉴区"假装找资料，实际在观察三排书架外的朝淑琈。她今天换了薄荷绿的帆布包，挂在椅背上时会露出别在侧袋的薰衣草干花。当她的指尖划过《花卉栽培手册》第137页时，温辞翰同步在自己书上折了个相同的角。
"同学。"图书管理员突然出现，"这本《芳香植物百科》你续借三次了。"
温辞翰慌张合上书本，夹在扉页的便签纸却飘了出来。那是他模仿朝淑琈字迹练习的"薰衣草"三个字，最像的那遍被他用荧光笔标了出来。管理员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他抓起书包落荒而逃，却在拐角撞见朝淑琈正和学生会主席讨论校园文化节的展板设计。
"紫色系主色调怎么样？"学生会主席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朝淑琈的发梢，"就像你常穿的那个颜色。"
温辞翰的指甲陷进掌心。当晚的日记本上，他画了十七个方案草稿，最后选定用薰衣草干花拼成校徽图案。凌晨两点，他偷偷把设计图塞进学生会办公室的门缝，落款处画了只谁都不会联想到他的小鹿。
梅雨季的清晨总带着水汽。温辞翰在公交站牌后发现朝淑琈没带伞，她的浅色书包在雨幕中像一朵将谢的绣球花。他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三步，又退回阴影里把备用伞塞给路过的同班女生。
"哎？这不是温辞翰的伞吗？"女生举着印有化学元素周期表的伞追上朝淑琈时，温辞翰正把淋湿的校服外套拧成一团。他看见朝淑琈疑惑地环顾四周，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到鼻尖，像颗将落未落的眼泪。
午休时分的天台积着水洼。温辞翰在水泥护栏上发现一行褪色的铅笔字——"今天的云像鲸鱼"，字迹意外地眼熟。他从作业本撕下空白页，临摹了足足二十遍，直到能完美复刻那个"像"字最后一勾的上扬弧度。这张纸后来被折成纸飞机，从顶楼歪歪斜斜飞向体育馆后的灌木丛。
生物课小组作业抽签那天，温辞翰在手心写了七遍"7"。当学委念到"第七组：温辞翰、朝淑琈"时，他的圆珠笔在签到表上划出长长的蓝线。他们被分到研究植物向光性，实验需要每天放学后留校观察向日葵幼苗。
第一天朝淑琈忘了带记录本，温辞翰默默推过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上周就画好的观察表格。第二天她不小心打翻营养液，他立刻从书包掏出备用的蒸馏水——其实已经准备了三天。到了第五天，当朝淑琈哼着歌给幼苗编号时，温辞翰突然发现自己的字迹开始不自觉模仿她的小习惯：给数字"7"加一道波浪线，在句尾点两个并排的圆点。
文化节前夜，温辞翰溜进空无一人的体育馆。月光透过彩排时忘记收走的紫色纱幔，把展板上的干花校徽染成银蓝色。他蹲下来调整最边缘那朵薰衣草的位置，突然听见储物柜后有响动——是朝淑琈的薄荷绿书包，拉链上挂着他上周在化学实验室"弄丢"的银色小鹿钥匙扣。
温辞翰的指尖悬在书包上方0.5厘米处。最终他只是把歪掉的文化节海报扶正，在离场时顺手带走了她搁在长椅上的半瓶矿泉水。回家后他对着台灯研究瓶口留下的唇膏印，是带着细闪的蜜桃色，就像那天体育课后她脸颊泛起的红晕。
雨季结束的傍晚，向日葵开出了第一朵花。温辞翰在实验报告最后一页画了朵简笔向日葵，又用橡皮擦得只剩纸面的凹痕。朝淑琈交报告时指着他的观察记录问："这里写的'特殊香气'是指什么？"
阳光穿过她耳边的碎发，在纸面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温辞翰盯着她手腕上随动作滑落的浅紫色皮筋，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盖过了整个夏天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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