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落入那双哭的微红的眼睛，于岚栖虽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能察觉其中透着些许失落，看得蔚初忌心中不是滋味。

于岚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情绪，似笑非笑的绕过蔚初忌，背对着他，道：“不早了，你快些回去，省的师父师叔担心。”

身后许久未传来声响，想是人走了，于岚栖抬手捂住脸，后悔方才不争气的落泪。

她还在想，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在墓氏山上，蔚初忌对着于岚栖说，他不喜欢妖。

对于除妖师来说，厌恶妖是常事。曾经的于岚栖也对妖无感，但此刻自己成了妖，被最疼爱的师弟厌恶，确是不易接受。

“明日南寻无矜。”突然的一声，使得于岚栖一惊。转身一看，蔚初忌这时才离去。

见他走了，于岚栖却迟迟未动，只等意识中的鬼师开口，才将于岚栖的思绪拉回。

“这蔚初忌应是知晓了什么。”

闻言，于岚栖到了柳琴旁坐下，问：“是何事？”

鬼师冷声回道：“之前本尊被花妓所伤，他便来了高崖，还修复了柳琴，应是读取了柳琴，想本尊被封千年，与这妖器早已相连。”

这话是说蔚初忌知晓了千年之事？于岚栖看了看那柳琴，思索着蔚初忌究竟看见了什么。

毕竟现在与鬼师双魂一体，有时迷迷糊糊也能察觉些鬼师的记忆。

于岚栖自是知晓那灵無悼与蔚初忌相同的模样。

“应是知晓自己便是灵無悼的转世，否则他如何入这高崖？当年灵無悼在此仙逝，灵力便将这高崖罩的严实，非灵族人非至亲不得入内。”

应是灵族师尊，所以不论转世轮回多少次，他依然能踏入灵族之地，何况这高崖就是自己前世所罩。

于岚栖缓缓闭眼，意识中与鬼师盘坐，又问：“既然只有灵族人与至亲能入，那你我为何……”

她轻笑一声，凑近了于岚栖，道：“你先瞧瞧本尊。”

闻言，于岚栖意识中睁开眸，一张与自己相同的面容出现，看愣了于岚栖。

这张脸并非是树妖，是十年前于岚栖的模样，只是眼角多了一颗泪痣。

鬼师将一双纤手附在于岚栖的脸颊上，额间轻触于岚栖的灵台，传递着些许记忆。

虽说不记得是好事，但若全全忘却，做事必然多了不必要的麻烦。

于岚栖与鬼师自然不是灵族人，是这至亲。要说灵族师尊的至亲，除了他爹娘便是其妻儿，都知灵無悼无妻，更无一儿一女。

但少有几人心知肚明，灵無悼心里有人，是那天地而生的双生子。

一身戾气的鬼师山妖与一身仙气的仙族于岚栖。

许是灵無悼心悦这二人中的一人，灵族之地便默认为尊夫人罢。

千年前于岚栖遇害，死在了灵無悼怀中，一生都在修行的灵無悼第一次落了泪，看着怀中逐渐散去的人儿，心肺如撕裂般痛楚。

被封在于岚栖身中的鬼师也受到重创，是灵無悼用其玉佩挽回鬼师性命，将她寄入柳琴，后与于岚栖一同去了。霎那间，高崖上的那棵树枯黄了一半。

猛的回神，于岚栖睁眼看了看四周，高崖的树还在，心口却堵的慌。

身上皆是冷汗，于岚栖一手撑地急促地喘息着。

一魂体从身中而出，是鬼师。

她却浮在空中不能落地，伸手点了点于岚栖的鼻尖，道：“如何？”

抬头，于岚栖看着忽隐忽现的鬼师，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你所见，本尊乃灵無悼之玉所救，算是半个灵族，而你，”见她不回，鬼师便接近些于岚栖，眼中是羡慕亦或是庆幸，又道：“转世轮回，你依旧是他心悦之人，便是至亲了。”

于岚栖又怎会不知？只是想不到会与灵無悼扯上关系。

“共用一体总有不便，本尊勉为其难入这柳琴，但若需要，依然会用这身子。”鬼师将该说的说完，便要飞入柳琴。

“等等，为何是我，为何千年前的人会再相遇，为何，你会找到我？”于岚栖总算开了口，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七世之缘，这要问月老。本尊，只懂杀人。”说罢，鬼师眨巴着双眼笑笑，一溜烟入了柳琴。

七世之缘，真是可笑。千年前的双生子爱上同一个人，临死觉得亏欠而挽回鬼栖，却又将她封印柳琴之中。

这样的囚禁，倒不如让她死了罢。想着，鬼师自嘲地笑了起来，多半是怕这魔物死了化作厉鬼危害世间，只可惜这千年后，她还是成了鬼魂。

多是作孽的下场，若是搓成这一世之缘，倒是做了件好事，也能如愿炼化离去。

笑着笑着，半晌，柳琴中只剩抽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