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菀握着那半块玉佩回到房里,烛火摇曳中,玉上的“江”字越发清晰。她将玉佩与自己贴身戴的平安绳放在一处,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玉面——这质地、这刻工,分明与江凌腰间那块同源。
“难道……”她喃喃自语,心跳忽然乱了节拍。若江家真与父亲的死有关,江凌这些天的帮忙,究竟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
正怔忡着,窗外传来轻叩声。她吹灭烛火,摸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江凌站在梨花树下,手里提着盏灯笼,光晕在他周身浮动。
“睡了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查到些东西,想跟你说。”
柳凝菀打开窗,夜风卷着花瓣飘进来:“进来说吧。”
江凌走进房,目光先落在她桌上的平安绳上,又迅速移开,从袖中取出一卷纸:“这是苏家铁矿的账册副本,你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页,“你父亲去世前一周,曾派人来买过十车硫磺。铁矿买硫磺,不合常理。”
柳凝菀凑近看,账册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记录着“柳府采买,十车,经办人:苏三”。苏三是苏家的远房管事,去年突然病死了。
“硫磺易燃,”江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结合煤窑的位置,我猜他们是想……”
“炸毁矿脉!”柳凝菀猛地抬头,与他目光相撞。父亲曾说过,城西矿脉下有暗河,一旦炸毁,半个金陵城都会被淹,“他们疯了?为了独吞矿脉,竟不顾百姓死活?”
江凌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我怀疑,你父亲正是发现了这事才被……”他没说下去,却已足够明白。
柳凝菀只觉手脚冰凉,抓起桌上的半块玉佩就往他面前递:“那这个呢?江公子认得吗?”
江凌看到玉佩的瞬间,瞳孔骤缩,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这玉佩你从哪找到的?”他的力道很大,声音却发颤,“另一半呢?!”
“在你身上,不是吗?”柳凝菀挣开他的手,后退半步,“江凌,你老实说,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对不对?这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凌的喉结滚动着,忽然从腰间解下玉佩——果然是另一半,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正是“江柳”二字。“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她说,当年救她的人留了这半块‘柳’字佩,让她务必找到另一半的主人。我原以为……”
他没说原以为什么,但柳凝菀已明白了大半。父亲常说,年轻时救过个落水的女子,还送了半块家传玉佩当信物。
烛火再次亮起时,两人都没说话。玉佩在桌上静静躺着,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刚才的默契。
“所以,”柳凝菀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你查案,也是为了找杀害我父亲的人?”
江凌抬眼,目光坦诚:“是。不仅为你父亲,也为我母亲——她去年去世前,还在念叨没找到救命恩人的后人。”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若早知道是你父亲,绝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窗外的梨花又落了些,沾在窗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柳凝菀忽然觉得,这金陵城的夜,好像没那么冷了。
“账册我留下,”她将纸卷收好,“明天我们去苏三的老家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江凌点头,起身时忽然停住:“对了,苏家现任家主苏明,明天会去城郊的青云寺祈福。”
柳凝菀挑眉:“消息可靠?”
“我刚收到的信。”江凌的嘴角勾了勾,“去不去,你定。”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柳凝菀看着那影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的话:“恩怨这东西,就像藤蔓,缠久了,分不清是恨还是别的。”
她低头笑了笑,没再说话。有些事,或许不用分得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