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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风波在陈天润那番堪称“护短宣言”的强硬回应后，并没有完全平息。
但至少明面上的骚扰少了许多。
陈天润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排练中，只是他的方式悄然改变了。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要求许惊安必须在他注视下合奏，也不再对她的细微犹豫流露出任何不耐。
更多的时候，他会背对着她练习自己的部分，或者干脆在她练习时，坐到琴房角落的椅子上，低头翻阅乐谱。
偶尔在她某个特别出彩的乐句后，轻轻说一句“这里很好”。
这种无声的体贴，像细密的春雨，一点点浸润着许惊安干涸紧张的心田。
她发现自己在他身边，虽然依旧无法完全放松，但至少，手指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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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许惊安因为白天有个必修课考试，错过了下午的排练。
想到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面对少数校内专家的预演，她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便决定晚上去琴房再单独练一会儿。
夜色中的音乐学院大楼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
她抱着琴盒，踩着月光，轻车熟路地走向他们常用的那间琴房。
离琴房还有十几米远，她就听到了隐约的琴声。
是陈天润？
这么晚了，他还在练习？
她放轻脚步，走近了些。琴房的门没有完全关严，虚掩着一条缝，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流淌出来，混合着那断续的、压抑的琴声。
这琴声……很奇怪。
完全不像他平时那种阳光、流畅、充满自信的风格。
反而显得滞涩，沉重，甚至带着一种……挣扎的痛苦。
拉的是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一首本该是华丽而略带忧伤的曲子，此刻却被他演绎得支离破碎，几个高音区甚至出现了轻微的、不该属于他的走音。
许惊安下意识地从门缝望进去。
陈天润背对着门口，站在谱架前。
他并没有穿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T恤，勾勒出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背部线条。
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他拉琴的右手，小臂的肌肉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频率微微痉挛着，连带影响着弓法，使得声音断断续续。
而他握弓的右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在……痛苦？
许惊安屏住呼吸，视线微微偏移，落在了谱架旁边，那里摊开放着一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泛黄的信笺。
信纸的边角已经磨损，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
就在这时，一个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吸气声传来。
陈天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停下了演奏，琴弓无力地垂落，另一只手撑在谱架上，低下头。
许惊安能看到他侧脸的轮廓，以及……一滴晶莹的水珠，飞快地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砸落在面前的信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湿痕。
他在哭。
那个永远像太阳一样耀眼，仿佛无所不能的陈天润。
此刻在无人的深夜琴房里，对着一个旧信笺，脆弱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许惊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一滞。
她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陈天润。
那封泛黄的信是什么？
他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流露出如此深切的痛苦？
太多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忘了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小心碰到了门口放着的一个闲置谱架。
“哐当——
一声不算响亮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琴房内的陈天润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触电般，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一把将谱架上那封泛黄的信件抓起，胡乱塞进了自己的琴盒夹层里。
然后他迅速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再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起了许惊安所熟悉的、那种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惊讶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比平时僵硬，眼眶周围的微红，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陈天润“许惊安？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刚才那个落泪的人根本不是他。
许惊安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
许惊安“我……我来练琴。”
她抱着琴盒，手指紧张地抠着盒子的边缘，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许惊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
陈天润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被撞破秘密的狼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幸好是她。
他笑了笑，活动了一下刚才还在痉挛的右手手腕，故作轻松地说。
陈天润“没事，我也刚准备走。”
陈天润“你练吧，注意别太晚。”
陈天润“明天……预演加油。”
他说完，便动作利落地开始收拾自己的琴谱，盖上琴盒，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只是在拿起琴盒，与许惊安擦肩而过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走廊的黑暗中。
许惊安独自站在空下来的琴房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压抑的悲伤，以及他常用的那款雪松味香水的淡淡尾调。
她走到刚才陈天润站的位置，谱架上空无一物，只有灯光静静地洒落。
她仿佛还能看到那滴眼泪砸落在信纸上的瞬间。
原来，太阳并非永不坠落。
原来，他那样耀眼的光芒之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和沉重。
她想起他微微痉挛的右手，想起那封被匆忙藏起的泛黄信笺，想起他强装镇定却泛红的眼眶。
一个秘密，像一颗被月光浸透的种子，悄然埋在了她的心底。
她知道，她窥见了他真实的一角。
而这一角，让她之前对他的那种单纯的“仰望”和“恐惧”，开始悄然变质，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与好奇。
她默默地架起自己的琴，却没有立刻开始练习。
只是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很久，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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