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毫无阻碍地顺着张小凡的猫鼻子蜿蜒而下，滴落在陆雪琪丝质睡衣那细腻的、带着体温的布料上。
完了。
彻底完了。
张队长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哀嚎。他试图用前爪去捂，但被禁锢的姿势让他连抬起爪子都无比艰难。那点微不足道的温热液体很快在深色的睡衣面料上晕开一小团更深的印记，如同一个耻辱的烙印。
更要命的是，睡梦中的陆雪琪似乎被这细微的异样触感惊扰了。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松动。
机会！
张小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或者说逃避社死的本能），趁着那禁锢松懈的千分之一秒，用尽这具孱弱猫躯的全部力气，猛地向后一蹬！
“噗通！”
一声不算响亮的闷响。小小的、毛茸茸的身体以一个不甚优雅的姿态，从温暖的温柔乡里成功挣脱，摔在了柔软但冰冷的床垫上，距离陆雪琪的身体足有半臂远。
陆雪琪彻底被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睡意朦胧间只看到一团灰黑色的毛球在床单上滚了两下，然后蜷缩起来，背对着她，尾巴紧紧地圈住身体，一副弱小、可怜又带着点抗拒的姿态。
“嗯？”她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晕，视线先是落在自己胸前睡衣上那点新鲜的、深色的湿润痕迹上。她疑惑地用手指蹭了蹭，指尖传来一点微黏的触感。借着光，她看清了指尖上那抹刺眼的红。
血？
她心头一紧，立刻清醒了大半，目光迅速投向那个背对着她的、微微发抖的小毛团。
“小家伙？你受伤了？”陆雪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更多的是担忧。她伸手想把它重新抱起来检查。
张小凡全身的毛瞬间炸开！在陆雪琪的手即将碰到他后颈皮毛的前一秒，他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向前窜出，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影子，径直跳下了床，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最深、最黑暗的角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动作之敏捷，完全看不出前一秒还虚弱得流鼻血。
陆雪琪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空荡荡的床边，又低头看看自己睡衣上的血迹，眉头微蹙。是刚才抱它的时候没发现伤口？还是……摔下床碰伤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蹲下身，试图看向床底深处。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两只在黑暗中反射着幽微光点的琥珀色眼睛，警惕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出来，让我看看。”陆雪琪放柔了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张小凡（内心OS）：出去？让你看到我鼻血横流的样子然后写进报告里成为永久笑柄吗？休想！张队长宁死不屈！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抗拒的、低沉的“呜噜”声，身体又往阴影里缩了缩，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陆雪琪等了一会儿，见它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东西，戒备心也太强了。她站起身，去客厅药箱里找了些干净的棉球和碘伏（虽然不确定猫能不能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又倒了点温水放在小碟子里，一起小心翼翼地推到床沿边，确保那只躲在床底的猫能看到。
“水在这里，还有……清理伤口的。”她对着床底的方向轻声说，“不舒服就叫我。”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床上。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去捞那只警惕的小猫。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但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床底下，张小凡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鼻血似乎止住了，但鼻尖残留的温热触感和那挥之不去的白梅冷香，混合着一种强烈的、名为“社死”的羞耻感，如同实质的藤蔓缠绕着他。
耻辱！奇耻大辱！他张小凡执行过多少S级高危任务，直面过多少凶残的异能罪犯，枪林弹雨、精神冲击都未曾让他皱一下眉头！如今，竟然栽在……栽在……他拒绝再想下去。
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必须尽快摆脱这该死的猫形态！
他闭上猫眼，强迫自己沉下心神，忽略身体的不适和外界干扰，开始艰难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调动体内残存的那一丝丝异能本源。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挖掘深井，意识深处传来的反噬剧痛让他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但他死死咬着牙（如果猫有牙的话），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在黑暗和无声的抗争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透进的天光已经由深蓝转为灰白。张小凡疲惫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猫眼里充满了挫败。不行。那股将他禁锢在猫躯里的规则力量异常强大，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以他目前这点微末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强行冲击的结果，只会让这具本就重伤的身体彻底崩溃。
他需要能量！需要外界的刺激！或者……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床上传来轻微的响动——陆雪琪起床了。
张小凡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缩得更紧。
陆雪琪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上简洁的职业装。她看了一眼床沿边原封未动的水和棉球，又看了看床底深处，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去打扰那只明显受到惊吓的小猫。
她走到客厅，开始准备早餐。煎蛋的香气和咖啡机运作的声音隐隐传来。
张小凡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这具猫躯……太弱小了！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上。他强忍着，竖起耳朵，捕捉着陆雪琪在客厅的动静。
他听见她接了一个电话，声音冷静而清晰：
“嗯，资料我昨晚已经发你邮箱了……那个项目的数据模型有点问题，第三部分的变量关联性需要重新验证……对，会议推迟到下午三点……好，知道了。”
标准的都市白领日常。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接着是门锁开启又关闭的声音。陆雪琪出门上班了。
直到确认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张小凡才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从床底最深处挪了出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客厅整洁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空气中还残留着煎蛋和咖啡的香气，以及那若有若无、此刻却让他神经紧绷的白梅冷香。
他跳到窗台上，看着楼下陆雪琪那辆低调的轿车汇入清晨的车流，消失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但潜伏才刚刚开始。
他跳下窗台，迈着猫步在房间里谨慎地巡视起来。这是一套装修风格简约现代的公寓，空间不算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透着主人清冷自律的性格。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专业书籍和一些文学名著，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清幽的水墨画。整个空间干净得……几乎找不到任何个人情绪化的痕迹，也找不到任何可能与异能、与“暗鸦”组织相关的蛛丝马迹。
张小凡的猫眼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书桌？上锁了。抽屉？锁着。笔记本电脑？有密码。这个女人的生活，严谨得像一块精密的电路板，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客厅茶几上。那里放着一台看起来颇为先进的平板电脑，屏幕边缘闪烁着待机的微光。
电子设备！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能接触到的、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工具！
张小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跳上茶几，凑近那台平板。屏幕感应到靠近，自动亮起，显示出锁屏界面——一张风景图，以及要求输入密码或指纹的提示。
指纹？他现在只有猫爪垫。
密码？鬼知道是什么！
张小凡盯着那光滑的屏幕，琥珀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他抬起一只前爪，粉嫩柔软的肉垫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按在了屏幕上。
屏幕毫无反应。
他尝试着用爪尖去点触虚拟的数字键。小小的、带着倒钩的指甲尖在光滑的玻璃屏幕上打滑，根本无法精准定位。他费力地想去按“1”，爪子却滑到了“4”，想按“0”，结果戳中了“锁屏”按钮，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张小凡：“……”
挫败感如同冰水浇头。他烦躁地用爪子拍了一下平板冰冷的金属外壳。这该死的不灵活的猫爪！连最基本的按键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门外电梯“叮”的一声轻响。有人上楼了！脚步声正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不是陆雪琪！她的脚步声更轻、更有规律。这个脚步声……更沉重，带着一种刻意的放轻，却逃不过猫科动物对震动极其敏感的听觉！
张小凡浑身寒毛瞬间炸起！琥珀色的猫眼猛地缩成一条细线，死死盯住房门。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恶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上扩散的涟漪，正从门外渗透进来！
危险！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金属摩擦声！对方有钥匙？还是……开锁工具？！
张小凡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从茶几上弹射而起！他没有选择冲向大门（那无疑是送死），而是化作一道灰影，闪电般射向客厅通往阳台的推拉门缝隙！
就在他小小的身体堪堪挤过那道缝隙，滚落到阳台冰冷地砖上的刹那——
“咔哒。”
客厅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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