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城的喧嚣已然远去,药铺骗局的余波在鹤归小队干净利落的手段下迅速平息。
江辰走在队伍稍后的位置,一头如雪银发在日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那双猩红的眼瞳平静地眺望着前方归途。
宵云儿这次任务奖励肯定不少,回去又可以换身衣服了!
活泼的宵云儿蹦跳到江辰身边,巧笑嫣然,她一身低饱和红色衣裙,像只灵动的雀鸟,腰间的飞雀玉佩轻轻晃动。
沈明云儿,莫要得意忘形。
沈明声音平淡,背负长剑,步伐稳健,旁边的今阳爽朗一笑,拍了拍沈明的肩膀。
今阳哎呀,沈明你就是太严肃了,云儿高兴嘛!小婉,你说是不是?
叶小婉轻轻点头,眼眸弯弯。
叶小婉嗯,大家平安就好。
队伍气氛融洽,连沈明那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他们行至一片荒芜山峦,江辰却察觉到一丝不安的气息。果然,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厚重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沉闷的雷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在云层深处滚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从天而降,笼罩四野。
沈明不好!是强者渡劫!
沈明脸色剧变,随后厉声喝道。
沈明结阵!快退!
但天劫之威,岂是凡人轻易能避?
一道粗壮如龙的血色劫雷撕裂苍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劈落,目标本是远处山巅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其逸散的恐怖能量,却如同怒海狂涛般向四周席卷。
刺目的雷光瞬间吞噬了江辰的视野,耳边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队友们短促的惊呼,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身上,体内灵力瞬间紊乱,灵魂海剧烈震荡,本命长剑“久”发出一声悲鸣,随即意识便被无边的黑暗彻底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干渴和浑身的疼痛将江辰从昏迷中拉扯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猩红的瞳孔因不适应光线而微微收缩。入目所及,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土坡,天空是压抑的灰黄色,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衰败的气息,有一种诡异的宁静。
队友们踪影全无,沈明,今阳,宵云儿和叶小婉,他们去了哪里?
他试图撑起身体,却感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
他低头看向自己,原本整洁的无名者制式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和干涸的血迹,形同乞丐,他立刻内视己身,心沉了下去。
经脉之中,原本奔腾流转的灵力此刻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凝滞不动,灵魂海虽然能模糊感应到,但那扇通往力量源泉的大门却被一层狂暴的雷劫余威封印,连与本命长剑“久”的联系也变得微弱不堪。
江辰雷劫之力,竟封印了经脉。
江辰哑声自语,声音干涩,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程度的封印,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才能自行消散,一天,在这片陌生的荒土,手无缚鸡之力。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江辰(当务之急是找到人烟,了解此地情况,并尽快恢复实力,寻找失散的队友。)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远处依稀可见的轮廓,一座城池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前行。
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的伤痛,失去灵力的身体沉重无比。
一座看起来颇为雄伟的城池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城门上方,镌刻着两个古朴大字,“平阳”。
城门口有守卫盘查,上下打量着江辰这副模样,皱了皱眉,但见他似乎并无威胁,还是挥挥手放行了。
风沙刮过他苍白的面颊,银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走入城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对陌生的环境有一丝慌乱,路过的零星行人投来或好奇,厌恶,怜悯的目光,对着他指指点点。
江辰置若罔闻,他必须活下去,找到队友。
街道还算宽敞,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
江辰那异于常人的白发红瞳,加上此刻狼狈不堪的形象,与周遭格格不入,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如同针一般扎在他身上。
"看那头发,那眼睛……是妖怪吗?"
"啧,哪里来的叫花子,真晦气。"
"离远点,别沾了穷气。"
"哇塞,是战损版的白毛帅哥吗!"
"你这小姑娘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我看,他就活不长!"一个大妈朝男主的方向吐了一口痰。
江辰面无表情,继续前行,试图寻找可能提供帮助的地方,或者打听消息,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徐晨皓哟!这是哪儿来的稀罕物?
一个带着夸张讥讽意味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江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缎华服,身材有些肥胖,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拦在了路中间。
他双手抱胸,用打量牲口般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江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优越感。
他身后跟着几个点头哈腰的家丁,这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滑稽的发型,额前是齐齐的蘑菇头,脑后却留了一小撮细长的头发,随着他夸张的动作一甩一甩。
徐晨皓本少爷在这平阳城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见到白毛红眼的叫花子!怎么,是从哪个妖怪窝里爬出来的?
徐晨皓,岩边城徐家的独苗,因其父徐莽的溺爱,在城中一向横行霸道,尤其喜欢以欺辱他人取乐。
江辰眼神一寒,但没有说话,他现在没有资本冲突。
见他不语,徐晨皓更加得意,上前几步,竟伸出那肥胖粗短的手,极其侮辱性地拍了拍江辰的脸颊,力道不轻。
徐晨皓哑巴了?还是吓傻了?本少爷问你话呢!
“啪!啪!”又是两下,带着羞辱的脆响,比上次力道还要重几分,周围的围观者发出低低的哄笑,却无人敢出面制止。
江辰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又因过分用力手关节泛白。
那双猩红的瞳孔死死盯住徐晨皓,里面翻涌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魔族的暴戾血脉在体内蠢蠢欲动,却被封印死死压住。
徐晨皓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悸,但旋即被更大的恼怒取代,一个叫花子也敢瞪他?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徐晨皓看什么看!再瞪信不信本少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转向身后的家丁。
徐晨皓把这脏东西给我丢回去!别在这儿碍本少爷的眼!
家丁们一拥而上,粗暴地架起虚弱无力的江辰,江辰没有挣扎,只是将那副令人憎厌的嘴脸,牢牢刻印在心底。
徐府算得上是平阳城的豪门,庭院深深,但江辰被带去的,却不是任何一间客房,而是府邸角落一个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的猪圈。
“砰!”江辰被家丁毫不客气地推倒在混杂着粪便和污水的泥泞地面上。
徐晨皓捏着鼻子,站在猪圈外,阴阳怪气地笑道。
徐晨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徐家家大业大,就是房间紧张,实在没空地方给你这尊贵的‘客人’住了!我看这儿就挺适合你,跟你这身气质般配!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远去,猪圈里只剩下几头哼哼唧唧的肥猪,和靠在潮湿墙角、浑身污秽,眼神冰冷的江辰。
江辰艹……
江辰暗骂一声,紧紧皱着眉。
恶臭几乎令人窒息,但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缓缓抬起手,擦去嘴角在刚才推搡中溢出的一点血丝。
傍晚时分,有几个仆人路过猪圈,看到里面的江辰,指指点点。
"看那小子,一动不动,眼里空的很,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又破又脏,比咱府上的猪都不如。"
"嘿,你说他旁边那坨屎是不是他拉的啊。"
一个仆人嬉笑着,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烂苹果扔到江辰脚边:“喂,叫花子,赏你的!”
见江辰依旧毫无反应,那仆人嗤笑:“果然是个傻子。”
恰在此时,徐晨皓又晃悠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位同样脑满肠肥,眼神倨傲的父亲徐莽。
江辰(哼,邪恶蘑菇头来了,蘑菇爹也来了。)
徐晨皓爹,你看这傻子,估计饿极了连猪食都啃。
徐晨皓添油加醋地说。
徐莽轻蔑地瞥了江辰一眼,仿佛在看一堆垃圾,哼道:“这种贱骨头,就喜欢待在这种地方,在这里尿裤子,都没人发现,方便得很。”
刻薄的言语如同毒刺,但江辰只是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杀意,连同对队友的担忧,一起压入心底最深处。
他需要时间,只需要一天。体内的封印正在雷劫残余能量的冲击下缓慢松动,灵力如同被冻结的河流,期待着解封那一刻的奔腾。
灵魂海中,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长剑,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嗡鸣。
黑夜降临,平阳城华灯初上,徐府内歌舞升平,而在最肮脏的角落,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白夜月(作者)3038字,不喜勿喷不喜勿喷不喜勿喷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