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午休时间，范栩诩找了一个离他们柔道馆不远但又很安静的教学楼，坐在貌似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机屏幕，紧张而激烈地打着游戏。
“靠……”一声悲惨的音乐响起。
已经连续输了好几局了，他现在也完全没兴致了。
瞥了眼时间，还早。
他把手机放进了裤兜，转了个身，双脚往大理石砌成的长凳上一抬，躺了下去，双手枕到后脑，同时翘起了二郎腿。
自从安瑞入选了国家队后，明显比之前忙了，他俩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这次安瑞出国比赛，一走又是一个多月。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侧了侧身，正打算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更像是急促的追赶声。
“你给我站住。”
“别跑。”
……
栩诩皱了皱眉。
声音由远及近，吵得他心烦意乱。
他无奈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听动静，追来的不止一个。
“你给我站住。”一个男人的吼声几乎就在背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可不得了！只见一个女孩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直冲过来，距离太近，他根本来不及躲闪！
“唰”，他的脸瞬间变成了微信里惊恐的表情。
“啊——！”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栩诩后背着地，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成了那女孩的“人肉垫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彻底宕机。
待他找回意识，才惊觉那个女孩正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而她的嘴唇还紧紧地贴在他的嘴唇上。他心头猛地一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将女孩往上推。
女孩也在这瞬间回神，低头一看自己胸口的位置，立刻就传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快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开。”
吓得栩诩赶紧缩回双手，女孩原本已经扬起巴掌要朝他扇过来，此刻顿时失去了支撑，身体瞬间失衡，眼看就要再次狠狠摔在他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双手闪电般向前一探，稳稳托住了女孩双肩的前侧，硬生生将她架住了。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气息无可避免地交融在一起。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栩诩，没了之前的凶狠，反倒变得温柔了。
这世界上最难琢磨的估计就是女孩的心思了，栩诩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放手？她肯定会再次砸下来，那姿势……恐怕比刚才贴得还要密不透风！
继续推？刚才那记蓄势待发的耳光他可没忘。要不是他缩手够快，那“啪”的一声脆响，估计整栋楼都能听见，绝对比过年敲锣还响亮。
他僵在原地，托着女孩肩膀的手心都冒了汗，整个人手足无措。
“哟！你们两个，搁这儿拍言情剧呢？”旁边一个男生抱着胳膊，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就是，光天化日的，要不要哥们儿帮你们开个房啊？”另一个男生立刻接腔，两人随即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
笑声未落，一直站在旁边、神情冷峻的高个男生动了。他眉头紧锁，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女孩的后衣领，那动作利落得像拎起一只不听话的小猫，猛地将她从栩诩身前拽开，重重地拉到自己跟前。
栩诩坐起来，急忙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下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正在挣扎的女孩，那女孩高高的马尾辫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晃得他心情莫名的复杂。
“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赶紧给我滚。”高个男生居高临下地瞥了栩诩一眼，语气冷得像冰。
靠，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啊？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冲上栩诩头顶，怒火“腾”地燃遍全身。他攥紧拳头猛地站起，几乎就要冲上去挥出一拳，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收住了动作。
如果是以前，光是“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这一点，他也早就上去呼他们一顿了。不过今天不行。
这个学期，他已经因为类似的“路见不平”，进了好多次教导处了。教导主任上次就拍着桌子警告他，再有下次，就让他退出学校的柔道队。
柔道队——那可是他的命！
想到这里，他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垂下眼帘，沉默地拍去衣上的灰尘。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此刻，他竟有些佩服自己方才的隐忍。
“我不打女人，你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耳边传来高个男生冰冷的声音。
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还要装成自己是个正人君子。栩诩在心底冷笑。
“我又没错，凭什么说对不起，你快放开我。”女孩的声音清脆，听不出半分畏惧。
这女孩还挺倔，面对三个高大的男人，哪里来的勇气？栩诩摇了摇头，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啊。”只见高个男生闷哼一声，松开了手，捂着手腕，“你属狗的吗？”
原来是被咬了。
干得漂亮。栩诩在心里暗暗喝彩，他对这个女孩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他向来站在弱者这边。以多欺少、以强凌弱——这两样，对方可都占全了。
女孩趁机想逃，却被旁边两个男生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两人的手像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女孩狠狠瞪向他们，随即猛地提高嗓音，“那边那个——你别走！”
虽然她背对着他，但栩诩清楚地知道，这声“那个”喊的就是自己。
他脚步一顿，教导主任那张狰狞的面孔骤然浮现在眼前。
不能退队……他绝不能失去柔道队。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不住了，我帮不了你。我这就去叫保安。
他在心里默念着，同时加快了离去的步伐。
“刚才那个——是我的初吻！”女孩又一次扯开嗓子喊道，声音比之前更加尖锐刺耳。
栩诩心头“咯噔”一紧，刚刚迈出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他猛地环顾四周——幸好这条小路僻静，没什么人听见。他暗暗松了口气。
一直面无表情的高个男生这时也笑了出来：“你们真当自己在拍偶像剧啊？”
旁边的两个男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栩诩只觉得脸颊发烫，一股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低下头，加快脚步就要离开。
“你今天要是走了，我明天就把你的画像贴满全校，说你见死不救！”女孩拼命扭过头朝他这边喊。尽管看不见他，她仍试图用最笨拙的方式留住他——哪怕是威胁。
呃……
“我可是学画画的，分分钟就能画出你头像，包括你的汗毛我都能给你画出来。”女孩怕刚才的话威胁还不够，又急急加了一句。
高个男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栩诩停下了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真够倒霉的。
他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沉声道：“放开她。”
女孩眼中顿时闪过欣喜的光芒。
高个男生却笑了——这正合他意。原本他只打算让女孩道个歉就此作罢，但现在，他更想将刚才憋着的那股火气，好好发泄出来。
“凭什么？”高个男生挑眉。
栩诩走到他面前，目光里带着不屑：“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
高个男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行啊，那我就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他上前一步，“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放了她。”
栩诩一怔，教导主任的警告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后竟像做贼似的，绕着场地探头探脑走了一圈。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懂这番操作。
确认周围确实没有旁人后，栩诩这才走回高个男生面前，干脆利落：“好。”
高个男生差点石化在原地。
“先放开我！”女孩忿忿地喊道。
高个男生挥了挥手，两个同伴便松开了她。
女孩揉着被捏痛的手臂，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栩诩原以为这高个男生和从前遇见的那些一样，都是外强中干。一交手，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对方的拳头又快又狠，带着扎实的力道。
刚一照面，他就被逼得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上身后的柱子。还未站稳，高个男生的飞腿已至，他险险侧身躲过。不料对方攻势连绵不绝，一记重拳已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栩诩咬紧牙关，瞅准空隙，抬脚狠狠踹向对方腹部。这一下势大力沉，高个男生闷哼一声，吃痛后退了几步。
趁此间隙，栩诩迅速拉开距离，重整架势，目光紧锁对手，准备伺机而动。
“看来还真有两下子。”高个男生稳住身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废话。”栩诩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可是柔道队主力，岂会这么容易认输？
高个男生再次抬腿横扫而来。因保持着安全距离，栩诩这次从容侧身避过。对方的腿风在空中划出弧线，重重落空踏在地上。趁这个空隙，栩诩迅捷绕至对方身后，手肘发力，狠狠击向他的背心。
高个男生闷哼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但他很快稳住重心，转身时竟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仿佛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接下来的攻势愈发凌厉凶猛。
数个回合下来，双方看似势均力敌，但栩诩的体力已明显透支，动作渐渐迟缓。
高个男生趁机向他打去一套组合拳，但还是被他一一躲过了，正有些得意，突然眼前一黑。
靠。
只听到“砰”的一声，他已经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了。
这脸不要了，竟然被人一拳KO了。
栩诩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高个男生最后那一拳确实太快，完全超出了栩诩的预判。等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见他倒地不起，高个男生缓步走到他面前，低头投来轻蔑的一瞥。
强烈的羞辱感让栩诩下意识偏过头去。如果可以选择性失忆，他真想立刻抹去刚才这一幕。
女孩见状急忙跑过来扶住他：“你没事吧？”
疼。
在女孩的搀扶下，他勉强站起身。
“小子，知道怕了吧？你知道他是谁吗？”旁边一个男生扬着下巴问道。
栩诩将目光投向高个男生，皱眉眯眼仔细打量。嗯，长的还挺帅的。
再定睛一看，“嘶——”确实有些眼熟。
“他可是我们校拳击队的队长，上个月刚拿了全国冠军！”那男生拇指一扬，语气里满是自豪。
“蒋铭浩？”栩诩脱口而出。
“没错！现在知道怕了吧？”
不是吧，蒋铭浩最近可是他们体育系的名人，在学校里拿过全国冠军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他给碰上了，如果身上有纸和笔，他都想上去让他签个名。
“小子，”蒋铭浩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想走的话也可以，要么你认输，要么，”他指了指女孩，“让她向我道歉。”
这话将栩诩拉回现实。他犹豫片刻，将目光投向女孩。
女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故意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我去！他深吸一口气，过去推了一下女孩，“如果是你错了，就认个错吧！”
“我没错！”女孩猛地转过头，鄙夷地瞪着他，“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连他都打不过。”
靠，人家可是全国冠军。
算了，懒得和她废话，算我倒霉。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
他缓步走到蒋铭浩面前，嘴唇微动：“我……”
——对不起，但让我认输，绝无可能。
话音未落，他突然用前额狠狠撞向蒋铭浩的鼻梁，紧接着又是一记重踹！蒋铭浩捂住鼻子踉跄后退，指缝间已渗出殷红血迹。
“跑！”栩诩扭头对女孩喝道。
女孩怔了一瞬，眼中闪过动容的光芒，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奔。
另外两个男生立刻追去，栩诩眼疾脚快，一个侧踢精准命中其中一人的后背。这一脚力道十足，被踢中的男生向前扑倒，连带撞翻了同伴，两人应声倒地。
一石二鸟。
蒋铭浩一抹鼻子，看了看手上的血，彻底被栩诩激怒了。“你他妈的敢阴我。”
上去就将栩诩扑倒在地，然后就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男生缓过劲后，也扑了上去。
愤怒让他们失去了正确的判断，这反而让栩诩找到机会，充分的发挥了他柔道的特点。虽然他被三人压在下面，但是他们三人也被他手脚并用，死死的锁死在了一起，谁都别想挣脱。
就这样，他们几个拧成了一团，伫立在了走廊的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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