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推开房门,苏清寒攥着萧若风的胳膊走了进去,手腕猛地一扬,扯掉面前蒙着的白布。白布飘然落地,露出底下的景象,她的声音像淬了冰,指着前方道。
苏清寒看,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萧若风霎时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冰冷刺骨,像是瞬间坠入了寒冬腊月的冰湖。
后面的柳月几人跟进来,看清眼前景象时,个个睁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只见靠墙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的香炉里插着三炷清香,青烟袅袅而上,在空气中缠缠绕绕。
供桌后面,整面墙都被密密麻麻的牌位占满了,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每个牌位上都贴着泛黄的纸条,写着人名,牌位前点着的白烛摇曳着,映得那些名字忽明忽暗,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意。
苏清寒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压抑的情绪。
苏清寒从祖父到门房,一共三百七十二口。
她抬手,指尖划过最前排的一个牌位,上面写着“林家长子林靖安之位”。指尖触及那冰冷的木牌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苏清寒这是我父亲,当年他是叶羽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副将,跟着叶叔叔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苏清寒可后来……
她顿了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裹着难以遏制的颤抖。
苏清寒当叶叔叔被诬陷通敌叛国时,满朝文武皆不敢言,
苏清寒唯有我父亲,他不信一生磊落的叶叔叔会做那样的事,一次次在金銮殿上据理力争,为叶叔叔辩白。
苏清寒结果呢?
她猛地抬眼看向萧若风,眼底血丝翻涌。
苏清寒结果便是被罗织同党罪名,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苏清寒他到死都睁着眼睛,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忠肝义胆护着的江山,为何容不下一个清白的将军,容不下一群赤诚的忠魂!
萧若风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牌位前走动,听着她用平静却字字泣血的声音,讲述那些他从未知晓的过往。
柳月几人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这小小的屋子被沉重的悲怆和恨意填满了,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他们终于明白,苏清寒口中的仇恨从不是空穴来风,那些牌位,每一个都承载着一条人命,一段血泪。
她转过身,一步步逼近,抓住他的衣袖,晨光照在脸上,映出从未有过的决绝。
苏清寒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从地狱爬回来讨债的鬼!
苏清寒你以为的温顺善良,不过是想看看,亲手葬送我满门的萧家,究竟能得意到几时!
看着他骤然失色的脸,她忽然松开手,后退几步,背过身去。光点落在素白的衣袍上,却暖不透那层深入骨髓的寒凉。
苏清寒现在,你看清楚了?
她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苏清寒你我之间,从来不是误会,是人命,是血海,是连老天爷都填不平的债。
苏清寒萧若风,
这是她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唤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诛心。
苏清寒我们之间,从林家被抄的那天起,就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苏清寒你父皇的债,你兄长的命,我都讨了。如今你我两清,何必再追过来,让彼此难堪?
山风从敞开的门里卷进来,掀起她的衣袂,素白的身影在日光下晃得萧若风眼睛生疼。恍惚间,他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那时她还穿着一身艳烈的红衣,趁他转身时猛地扑进怀里,鬓边的金箔花钿蹭着他的脖颈,笑问。
苏清寒若有一日我犯了错,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着刮她的鼻子,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萧若风我的清儿,就算是错,在我这里也是对的。
原来一语成谶。
此刻满室牌位森然,她的质问还在耳边回响,那些曾以为牢不可破的誓言,如今听来只剩刺心的嘲讽。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想说“朕赦你无罪”,想说“那些过往我都不在乎”,可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那背影里藏着的破碎与决绝,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所有话语都堵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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