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的烈阳终于收起最后一丝余威,梧桐大道上开始飘落第一片金黄的落叶。
熬过军训的淬炼,校园里重新流动起蓬勃的生机。
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出匆匆掠过的身影,咖啡机在走廊尽头发出规律的嗡鸣,公告栏上层层叠叠的海报像彩色的鳞片。
马嘉祺的课表被量化金融与计量经济学塞得密不透风。
每天清晨,他总能在图书馆三楼西侧找到那个固定的位置。
阳光恰好能照亮他的笔记本,又不至于晃眼。
泛着油墨香的《金融随机分析》摊开在桌面,旁边是标记着五种颜色的思维导图。
偶尔抬头时,他会对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想起某个总爱在落叶上写数学公式的人。
而丁程鑫的世界则被编译器的荧光照亮。
通宵实验室里,他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敲出密集的节奏,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下流动的代码瀑布。
凌晨三点接过助教递来的速溶咖啡时,他会突然想起曾经有人总往他杯子里偷偷加双倍糖。
贺峻霖的工位上永远散落着数位板的压感笔,显示屏定格在未完成的3D建模界面。
敖子逸的运动相机里存满了延时摄影素材,他们常常为了一个转场效果争论到宿舍楼锁门。
当金融系的案例研讨撞上计算机系的项目答辩,当数字媒体的采风日遇上工程实训周,四人的微信群渐渐从实时聊天变成了留言板。
上次全员到齐的火锅聚餐,还停留在相册里日渐褪色的合照上。
傍晚的余晖斜斜地洒进宿舍走廊,将丁程鑫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宿舍门,像往常一样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
却在门缝彻底敞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马嘉祺蜷缩在门口,仿佛被无形的寒风折断的芦苇。
他整个人蜷成颤抖的弧度,苍白的脸颊几乎贴合膝盖,冷汗在额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在夕阳的残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
呼吸声细若游丝,胸膛起伏如风中残烛,仿佛连意识都随着那微弱的气流一点点流失。
丁程鑫的心脏仿佛被利刃贯穿,恐慌如潮水漫过喉头。
他踉跄着扑过去,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皮肤的刹那,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丁程鑫“小马儿……马嘉祺?”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一遍遍轻唤,却只换来死寂般的沉默。
马嘉祺垂落的睫毛在颤抖,却始终未能掀开眼帘。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记忆中那人总是沉稳如山,无论多危急的时刻都能擎住一片天。
此刻却像脆弱的琉璃,碎在了自己眼前。
丁程鑫咬住发白的下唇,颤抖着按下急救电话的号码。
等待救护车的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煎熬的刀刃。
他攥着马嘉祺的手,掌心相贴的冷汗黏腻而冰冷,仿佛握着一块随时会融化的雪。
警笛声撕裂校园暮色时,急救人员冲进来的脚步声像战鼓。
马嘉祺被抬上担架的瞬间,丁程鑫的指尖被无情扯开。
他望着那人被白布覆盖的身影消失在急诊室的红灯里,耳畔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医院消毒水气味刺穿鼻腔的窒息感。
急诊室的门“砰”地闭合,像隔绝生死的闸。
丁程鑫踉跄着后退半步,背脊抵住冰冷的瓷砖墙壁缓缓滑落。
他蜷缩成和马嘉祺相似的弧度,将脸埋进臂弯,指节死死扣住膝盖。
仿佛这样就能把恐惧掐灭。
脑海中纷乱的碎片不断闪回:
方才马嘉祺蜷缩的姿态、平日他替自己挡住风雨的背影、无数次他转身时挺拔如松的背影……
为什么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走廊的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每一秒的滴答都像是倒计时。
丁程鑫忽然想起,自己竟从未真正触碰过马嘉祺的脆弱。
当护士终于推着病床出来时,马嘉祺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下依然安静,但监护仪的波纹总算有了起伏的生机。
丁程鑫悬在喉间的哽咽终于落下,却化作更深的酸涩。
他无声地跟在病床旁,望着那人苍白的侧脸,忽然意识到。
原来所谓“可靠”,不过是有人将破碎藏进无人窥见的缝隙。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丁程鑫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线头。
医生"你是患者的爱人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白大褂上别着的钢笔反射出冷光。
丁程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丁程鑫"不是,是朋友。"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强撑着平稳。
医生翻开病历本,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医生"患者告知过你他的第二性别吗?"
医生这么问是因为Enigma这个群体稀少并特殊,他们不能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透露给任何人。
丁程鑫"他是高等级alpha。"
丁程鑫下意识回答,指甲陷进了掌心。
医生叹了口气,笔尖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医生"他的体质特殊,普通抑制剂无效。但特制抑制剂长期使用会产生抗药性,现在已经出现副作用反应。"
钢笔在"信息素紊乱"几个字上重重圈了一下,
医生"我建议暂停抑制剂,通过伴侣标记来调节信息素水平,否则情况会恶化。"
丁程鑫的指尖微微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的身形在惨白的灯光下晃了晃,仿佛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医生"伴侣的性别没有限制,”
医生的声音突然放柔,
医生"omega或者beta都可以。"
丁程鑫猛地抬头,瞳孔微微扩大。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时,月光正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银色的条纹。
马嘉祺躺在病床上,输液管里的液体无声滴落。
丁程鑫轻轻握住他的手,发现那只总是温暖的手掌此刻冰凉得可怕。
丁程鑫"马嘉祺..."
他低声唤道,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腕内侧。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一片枯叶啪地贴在玻璃上。
丁程鑫盯着那片颤抖的叶子,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藏在衣柜深处的alpha外套。
那上面残留的信息素,是beta永远无法给予的安抚。
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要碰到马嘉祺的耳尖:
丁程鑫"你会好起来的。"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