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值夜班的第三周,你终于注意到那个总在凌晨两点买关东煮的男人。他裹着沾满颜料的工装裤,右耳别着铅笔,每次都要在加热柜前纠结三分钟,最后永远拿走剩下的最后一块萝卜。
周三暴雨夜,他湿漉漉地冲进来,怀里抱着用西装外套裹住的画板。你递过热毛巾时瞥见画布一角——居然是你常喂的那只三花猫,尾巴尖蘸着钴蓝色颜料。
“能借支笔吗?”他忽然指着你记账的铅笔,“作为交换…”他从帆布包里掏出自制蓝莓酱,玻璃罐上还贴着“失败作3号”的标签。你看着他修改收银台后的价目表,猫爪印从“热美式”一直爬到“饭团特价”。
凌晨四点,你们蹲在便利店后巷喂猫。他撕开鲑鱼饭团的动作像在拆艺术品包装,三花猫蹭过他沾着颜料的指尖时,你发现他手腕内侧有串小字纹身:04:07。
“是飞机降落的时间。”他忽然开口,抬头望见一架夜航机划过积雨云,“以前在机场画跑道灯,总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买走我最后一幅速写。”
你握着的蓝莓酱罐子凝出水雾,他在你掌心画了颗歪扭的飞机糖,“比真正的夜航灯甜,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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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周末他带来整套素描工具,说要教你画货架上的泡面桶。你数到第七个褶皱时,铅笔突然被他抽走:“别管透视,泡面该有泡面的脾气。”
他握着你的手在纸上游走,笔尖扫过杯沿的蒸汽,变成一群逃逸的绵羊。你后知后觉他的呼吸落在耳际,和冷藏柜的嗡嗡声共振。
三点零七分,第一批面包到货。你们在晨雾里给法棍系丝带,他偷藏了朵奶油玫瑰在你围裙口袋。融化前的十五分钟,你用它蘸着蓝莓酱涂满他手背的猫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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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梅雨季最闷热的夜,空调外机轰然罢工。他搬来吱呀作响的老电扇,你们蜷在报刊架后玩词语接龙。
“夏天——”
“天空。”
“空气。”
“气球。”
“球鞋…”
水汽在玻璃窗爬行,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数着他睫毛投在蓝莓酱瓶上的影子,直到听见笔尖擦过纸面的沙沙声。
他画了幅便利店剖面图:坍塌的泡面山压住打盹的三花猫,而你悬在收银台上空,手握飞机糖做成的扫帚。
“这是上周打翻的薯片海。”他指着角落里的橘色波浪,你突然发现浪尖有串极小的数字: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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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故事结束在某个寻常的夜。他如常站在关东煮柜前,却突然转身问你:“要不要去看真正的夜航灯?”
你们翻进废弃的机场观测台,手电筒光柱里漂浮着细小尘埃。远方跑道灯连成星河,他摊开掌心——用蓝莓酱瓶改装的玻璃罐里,游动着二十七个纸飞机,每个机翼都写着不同日期。
“从买走第一块萝卜开始。”他低头转动罐子,纸飞机在糖浆里缓缓沉浮,“现在该告诉你纹身的秘密了。”
你按下他的话音,远处忽然传来轰鸣。04:07分的降落灯刺破夜幕,而你们共享的蓝莓酱还黏在指缝,像永远不会干涸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