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

读者ing

抬头看墙上的挂表，已经是离家出走的第38个小时了，QQ上的头像闪来闪去，晃得我直想吐，对面的于志还在投入地打cs，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天，他的鼻孔放大都要翘上天了。有这么好玩吗？

我的胃里一阵抽搐，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我说一句我难受，他没听见，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很兴奋。我顺手抓起桌上喝空了的可乐罐朝他扔去，他吓了一跳，以为被匪徒袭击，你有病啊。他一脸不悦，显然他正打到关键时刻。

我就是有病，我胃疼，我的额头正在冒汗。

肯定是饿了，你去服务台买面包吃，我要一罐可乐，他的眼睛盯住电脑压根儿没看我。

我的钱包里只有50元，这和我们要独立生活的目标，离的太远。我像无米下饭的主妇一样仰天长叹。

老板大妈关心的问是不是没钱了，没事儿，先欠着，咱们都这么熟了。真是善良的大妈啊！她提供给我们两条毛巾被，一壶开水和若干袋方便面，各种食物，还有无线的网络世界，让我们不会流落大街受冻挨饿。为此我们把仅有的300块钱都交给了她。我买了袋一元的面（老铁说它物超所值），还有一瓶可乐。老铁是于志刚认识的朋友他们一起打cs已经两天了。

老铁看到于志手里的可乐我手里的面，不满的问，怎么没他的。

给钱我去买。我回给他两个白眼球，我的脸色不好看。

他转而调唆于志，哥们儿，你妞挺会过啊，行，真行。于志还是不抬头，让我给老铁也买。

没钱了！我狠狠地打断他，把泡面缸子砰地砸在桌上。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的向飞蛾扑火般射过来，包括于志的。他终于摘下耳机，走到我身边，扶着我的肩头柔声，问怎么啦？小舞我们没钱了？

是啊，只有46块钱，明天回家吧。

回家？我们不是说好过自己的生活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

难道我们要一辈子在网吧打游戏吗？我反问。于是开始翻口袋，空的，什么都没有。老铁也紧盯着他的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窗外万家灯火，都那么温暖，我们却偏离家出走。我妈一定到处找我，也许都快疯掉了。她想不到每天让她回家检查日记的乖女儿竟然会跟一个男孩儿私奔。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婚后非搞个公司出来和爸比谁过的好。

我和妈各忙各的，早晚不撞车，只能在日记本的夹条里看到她给我的留言。都是叮嘱学习，吃好穿暖一类的，她以为能从那本子里了解我的行为和思想，但那只是特别写给她看的，我对自我表白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我每次听到她单挑单调乏味的训话头都大了，就是反复几句:最近成绩怎么样？你看我这么累不就是为了让你过的好吗？你可要争气呀，你爸不管你了，你要努力给他看……这些话更像是她跟自己说的。她从来不问我心情好吗？有没有朋友？也从来不跟我一起出去。她总是给我钱，说想要什么买什么，我没时间陪你。

还有什么可指望的？13岁时我就长大了。

“大姨妈”初访那天，我自己跑到便利店买了最贵的卫生棉来小小的庆祝一下，那天开始我就觉得自己长大了，完全不需要谁来照管了。

于志被老铁拉到门口嘀咕了好一阵儿，眼睛放出贼亮的光，他凑到我耳边说，有个可以赚钱的招，咱们试试。

什么招啊，我想起他刚才没主见的样子。

别不信，老铁说后面有个货仓，看门那男的特爱喝酒……

你脑子是鞋拔子啊，这是偷盗！这是犯罪！我们离开家是为了进局子啊？！你个白痴，我都要被他气晕了。

我这不是为了你吗，有了钱我们去深圳，凭我对电脑的精通肯定能生活地幸福，于志试图说服我。

看他已被自己的美好想象簇拥的直泛红光的脸，我忽然对自己的看人标准以及情商完全失望，拉着他的手冲出校园往大街上跑时怎么就没发现这是个隐匿的，幼稚的罪犯呢？对，还厚颜无耻。敢说精通电脑，不就是个会玩几个正风行的网络游戏？那天怎么就决定跟他出走呢？是了，那天只有他给我送了块黑巧克力给我，说生日快乐，除此之外，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和喜好，我突然冒出念头，出走反正也没人在意，他欣然附和直叫嚷着够刺激。

我们跑出来后真是没什么地方可去，我的刺激感很快就被心事重重所取代，以前特向往的酒吧游戏厅啊地下乐队表演啊，忽然走近了反而失去诱惑，在否决定了于志提出的去三星宾馆住的想法，后我们来到这间网吧。

同桌小米跟我说，网吧是个充满缘分的地方，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帅到晕倒的男朋友，她说出那些浪漫的对话后，这让我很不平衡。我比她漂亮，不用去网吧上网，有好多粉色的漂亮裙子，而她就是用一条洗旧的白裙子就兜住了那么多的关心和爱。

这两天以来，我一直在QQ上聊天，形形色色的人，各色各样的话题，空洞乏味，没有一个是我想遇见的人。

于志看我躺在沙发上不理会他的伟大建议，转儿又去和老铁某划策略。夜深了，月光洒进一大片来，我开始迷糊的想，妈这会儿在哪儿呢？公司还是家里？她一定气坏了。

妈妈来学校接我了，我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裙子，她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妈的宝贝，今天我陪你去看《哈利波特》好不好？我高兴地亲她，好啊，好啊。我把手放在妈妈手里，我们买票进去，我接过妈妈递给我的爆米花冰淇淋，看着她看着我笑的眉眼高兴坏了，我说那待会儿再陪我去海滨公园，妈妈说好啊，你去买票，她把钱放在我手上，一张再一张，我说够了，够买票了。妈没听到一样还是不断的放。我害怕了，大声哭起来，妈妈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把手里的钱扔掉，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死命的抓，可是妈妈不见了，只要白晃晃的光刺着我的眼。我的手里紧抓着被角，那上面儒湿一片，原来是个梦。早晨的阳光已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

于志和老铁都不见了，我打了个激灵，他们真的去偷了！

老板大妈说那俩小子去吃早饭了，说帮你拿回来。我洗了把脸，准备出门去看看，两天没见过外边的世界了。刚出门就被老铁撞倒了，他神色紧张，见到我忙说，你赶紧回家吧，我问于志呢，不知道。他匆匆上楼，叫上一个大他几岁的男孩儿又匆匆下楼了。

我赶紧打电话给于志，接听的不是他，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问，你是谁？

我说，你是谁？

他又说，你是不是叫小舞？

我说是，你和于志在一起？

你等着，我来接你。他说完就急急地挂了。我拿着手机呆住，头都要炸开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我面前。在行驶的警车里，我只知道哭。那个警察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刀子钝割着我。

我们凌晨接到报案，说滨海路的建材货舱被盗，有人被打晕，早上窃贼去附近的市场销赃被抓获，审问后才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学生，一个是社会混混。那个于志是你同学？

我点头。

那但是那个叫老铁的没跟他在一起，跑了。你知道老铁在哪儿吗？

我摇头。

对了，你离家两天了吧？他轻声问我。

我点头。

你妈妈找你两天，也报了案。他忽然停住。我的心顿时慌起来，妈妈她报案找我了。

是啊，她自己也是白天黑夜的找你，昨天一个库管。员病了，可是今天早上要出货，所以她去货舱点货，可能这几天太累，她很快就睡着了……我开始流泪，嘴里只能发出“不”的声音。于志他们被你妈发现，老铁超起扳手砸中你妈的头部……

妈！！我大喊一声，眼里全是悔恨的泪。

那一年，我高三，离家出走48小时。

书桌上放着我的日记，摊开在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妈妈，我恨你！我不需要钱，也不怕爸爸不要我，我只想让你陪陪我，可是你从来不知道我要什么。

以前妈妈从来没有看到过最后一页，她总是那么忙，忙到只是匆匆的看一眼我当天写的日记。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却将永远的离开我。

日记里夹着她写的话，她说:宝贝，是妈妈不好，不能常常陪你，只要你回来，咱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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