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怪物

死寂。

这并非指没有声音。

而是连“寂静”这个概念本身，都被一种更上位的东西彻底吞噬了。

空间里只剩下一种绝对的、纯粹的虚无。

那个自称为“鬼宿”的、近乎不死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存在。

连同野田昊那具承载了无数秘密与风流的皮囊。

就那么在众人眼前，被干干净净地抹去了。

这不是死亡。

甚至不是湮灭。

而是“不存在”。

是某种权限更高的力量，直接从世界的底层代码里，删除了关于他的全部信息。

仿佛他从未在这条时间线上出现过。

KIKO的手，还悬停在轮椅扶手的虚拟键盘上方。

指尖在极轻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KIKO“指令无法识别。”

她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的词句破碎而不成逻辑。

KIKO“语法错误。”

KIKO“逻辑单元……悖论……”

KIKO“核心……系统……崩溃……”

她引以为傲的大脑，那个比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计算机都要精密的器官，第一次遭遇了无法处理的现实。

就像你命令一台计算器去理解什么是“爱”。

屏幕上，已经没有任何数据了。

没有能量曲线。

没有结构分析。

什么都没有。

那块汇集了人类尖端科技的显示屏，此刻，像一面被擦拭得过分干净的黑镜。

它只倒映出她自己那张血色尽褪、写满了“不可理喻”四个字的脸。

她的世界观，那个由严谨的0和1构筑起来的、绝对理性的世界。

在刚才那轻描淡写的一挥之下，被彻底碾碎。

还原成了最原始的、毫无意义的混沌。

唐仁，还保持着那个屁滚尿流试图钻进轮椅底下的姿势。

一动不动。

他没有晕厥。

只是他那颗塞满了市井小聪明与黄粱美梦的大脑，因为承载了远超其处理极限的信息，而彻底烧毁了主板。

CPU，内存，硬盘，全报废了。

他的眼珠不再转动，成了两颗浑浊的、倒映不出任何光亮的玻璃珠子。

嘴角，一缕晶莹的涎水，顺着他肥硕的下巴，正画着一道缓慢而执着的轨迹，缓缓滴落。

他被吓傻了。

彻底傻了。

秦风撑着墙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骨骼断裂的剧痛，内脏撕裂的灼痛，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仿佛那些伤，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他没有去看唐仁。

也没有去看KIKO。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存在，都被一种更加庞大、更加深沉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情绪所取代。

是……空。

一种被彻底掏空之后的，绝对的空。

他看着那个静静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看着那身由未知能量编织而成的、仿佛流淌着光的紫色长裙。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宛如神像般完美无瑕的脸。

看着那双……那双倒映着星云生灭、没有任何焦距的、深邃的紫色眼眸。

那不是方茶雾。

他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

那是某个不可名状的宇宙意志，穿上了方茶雾的皮囊。

他拼尽全力，呼唤出的记忆。

他视若珍宝的、属于两个渺小凡人的“约定”。

这一切，并没有唤回他心爱的姑娘。

而是……

而是亲手孵化出了一头，连神魔都要为之战栗的，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