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诃堡的卧室里,尹娅趴在铺着天鹅绒的床上,脸颊埋进枕头里。丝绸睡裙的裙摆被她踹得皱成一团,显然还在为魔石的事赌气。
“小姐,牙族使者已经到了。” 仆人刚走到门口,一个青瓷花瓶就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哐当” 碎在墙上。
“出去!” 尹娅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未消的怒火。
“小.. 小姐,” 仆人战战兢兢地贴着墙根,“塞瑟管事说,这可能关乎赫尔兰达的安危,耽误不得啊。”
尹娅猛地从床上坐起,紫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知道了。” 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骑装,胡乱套在身上,靴底在地板上踩出重重的声响。
客厅内,塞瑟正与一位身披兽皮的高大身影交谈。那人的犬齿外露,足有两米半高,浅青色的皮肤彰显着牙族特有的种族特征。当尹娅踏入客厅的瞬间,他立刻起身,恭敬行礼道:“尹娅小姐,我是牙族使者腩蛮。”
尹娅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敲击着扶手:“说吧,什么事。”
腩蛮热情地往前凑了凑,兽皮上的腥气扑面而来:“根据我们的探查,恶魔在吉特勒斯的边界集结了大批部队,恐怕有进军赫尔兰达的意图。”
“所以?” 尹娅挑眉,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我族领土西塞坡是赫尔兰达的屏障,” 腩蛮搓着手,“如果恶魔要打过来,肯定会先占西塞坡当跳板。我们想跟您合作,一起抵御恶魔。”
尹娅慢悠悠地分析:“你的意思是,你们的领地会先遭殃,所以想让我们出兵,帮你们守住西塞坡,顺便保住赫尔兰达?”
腩蛮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连忙点头:“对对!这对我们双方都好啊!”
“但是我拒绝。” 尹娅想都没想就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
腩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小.. 小姐,您再考虑考虑啊!这可是关乎两族领土的大事!”
“本小姐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NO!” 尹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的情报真假未辨,我们从没收到过恶魔异动的消息。送客。” 她转身时,狠狠剜了塞瑟一眼。
仆人将失魂落魄的腩蛮送走后,塞瑟叹了口气:“小姐,公事公办,牙族的情报未必是假。”
“我没有夹杂私人感情!” 尹娅攥紧拳头,“他们分明是想把我们当挡箭牌!”
塞瑟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这个总是竖起尖刺的小姑娘,其实比谁都在意赫尔兰达的安危。
与此同时,魔域某处的山洞中,羽诺在一阵剧痛中睁开眼。浑身的伤口像被撒了盐,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 —— 背上的皮肉翻卷着,腿部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离 “愈合” 还差得远。他撑着石壁坐起身,环顾四周漆黑的洞壁,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魔域果然不适合人类生存。”
前几日的遭遇如同噩梦般涌上心头,带着刺骨的痛感。那时他还对这片土地抱有侥幸,直到亲身撞上未知的凶险才明白:魔域的危险,恰恰藏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
那天午后,他正踩着暗红的碎石前进,脚下的地面就突然塌陷。一株 “血藤贪食花” 的藤蔓像铁钳般缠住他的脚踝,倒刺深深扎进皮肉,将他拖向三米高的花冠。那花冠里布满细小的尖牙,腐烂的肉块散发着恶臭 —— 在这寸草不生的地方,这样的捕食者显然是靠着同类相残存活的。
“风刃!” 他嘶吼着释放魔法,淡青色的风刃斩断最粗的藤蔓,却被更多触须缠住手臂,尖刺划破皮肤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他咬着牙凝聚风压,才勉强挣脱,重重摔在碎石地上,腿上的伤口因剧烈撞击而愈发严重。
刚起身,数十条藤蔓就如鞭子般抽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羽诺双手交叉挡在身前,风元素在他周身凝成半透明的护盾,藤蔓抽在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他手臂发麻。
羽诺清楚,以自己现在的魔素储备,硬拼只会得不偿失。他当机立断解除风盾 —— 就在藤蔓抽来的瞬间,他故意侧身露出破绽,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噗” 的一声,藤蔓狠狠抽在他的后背,皮肉瞬间绽开。羽诺借着这股冲击力倒飞出去,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将风元素附着在四肢:“就是现在!” 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远处,速度比平时快了近一倍 —— 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逃跑路线,用轻伤换生机。
之后,羽诺扶着岩石停下,后背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他低头看向腿上的伤口,心脏猛地一沉:往常这种伤势,在半个时辰就能结痂,可现在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血还在慢慢渗。
“难道是因为 sin 不在吗?” 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心慌。
夜幕降临时,魔域的风带上了寒意,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狼嚎。羽诺蜷缩在一块巨石后,正用碎布简单包扎伤口,突然听见 “簌簌” 的声响 —— 是利爪刮过石头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只见十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悬浮的鬼火。是长着双角的魔狼,它们的皮毛灰扑扑的,肋骨根根分明,显然是饿极了的模样。最前头的那只已经低伏下身子,嘴角淌着涎水,锋利的爪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羽诺的后背瞬间绷紧,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他握紧拳头,风元素在掌心缓缓凝聚,却不敢轻易出手 —— 这群魔狼呈扇形包围,显然是经验丰富的猎手。
僵持在一声惊雷般的咆哮中被打破。领头的魔狼仰头嘶吼,额角的尖角突然迸出电光,一道紫色的闪电直劈羽诺面门!
“好快!” 羽诺脚尖点地,身体像离弦的箭般向侧方窜出,闪电擦着他的肩头劈在地上,炸出一片焦黑的碎石。
这一击仿佛信号,群狼瞬间扑了上来。有的从左侧迂回,有的直扑正面,利爪带起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羽诺左躲右闪,右手凝聚风盾挡开正面袭来的魔狼,左手猛地释放风压 —— 将右侧扑来的两只狼卷飞出去,撞在岩石上发出闷响。
可风盾毕竟不是三百六十度防护。一只魔狼趁机从后方突袭,利爪几乎要挠到他的脖颈。羽诺仓促间转身俯身,用风盾硬生生扛住这一击,同时借着对方的冲力将它掀翻,膝盖死死顶在狼腹上,来了个干脆的过肩摔。
“还没有完!” 他刚喘了口气,就见两只魔狼分别从前后扑来,尖牙闪着冷光。羽诺猛地向侧面翻滚,双手在落地的瞬间张开,强大的风压以他为中心炸开,将两头狼同时掀飞。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空档,一只体型稍小的魔狼瞅准机会,如箭般窜到他面前,狠狠咬住了他的右臂!
“唔!” 刺骨的疼痛伴随着强烈的电流传来,羽诺浑身一麻,意识瞬间模糊。他能感觉到狼齿嵌入肌肉的触感,能听见其他魔狼扑来的风声,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迷迷糊糊中,他被拖拽着在地上摩擦,后背的伤口撞上碎石,疼得他猛地睁眼。视线里是魔狼贪婪的眼睛,尖利的牙齿正撕扯着他的衣袖,再往下一寸就是咽喉 —— 强烈的求生欲突然冲破电流的麻痹,他体内残存的魔素瞬间爆发!
“啊 ——!” 羽诺嘶吼着挥出右臂,一股远超之前的飓风凭空掀起,像无形的巨掌将所有魔狼狠狠拍飞,有的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有的被卷出数丈远,呜咽着不敢靠近。
他拖着血肉模糊的手臂站起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伤口深可见骨,电流的麻痹感还没消退,连手指都动不了。必须尽快离开,谁知道那些狼什么时候会醒。
前方的黑暗中隐约有洞口的轮廓。羽诺咬紧牙关,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挪过去,刚踏进洞穴就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羽诺拖着伤腿爬出山洞,正午的阳光惨白无力。地面上只有碎石和干涸的河床,连苔藓都罕见。他不饿,却因伤口愈合缓慢而感到持续的疲惫,更多的是焦虑 ——sin 依旧没有动静,没有他的魔素调节,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连最基础的修复都变得缓慢。
走了不知多久,远处传来角兽的嘶鸣,像钝器摩擦石头的声响。羽诺下意识躲到一块巨石后,探头望去 —— 一队迁徙的人马正艰难地穿过碎石滩。战士们牵着驮满包裹的角兽,兽皮铠甲上沾着干涸的暗红血迹;老人和孩子挤在兽背上,个个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得像脱水的树皮,显然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几乎在他看清对方的同时,队伍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人类!”
几名年轻的战士立刻举起长刀,朝着羽诺的方向直冲过来。羽诺愣了愣,刚想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最前头的战士已经一刀挥到面前。他慌忙侧身躲开,刀尖擦着鼻尖飞过,砍在身后的岩石上,溅起一片碎石。
“你们 ——”
“少废话!” 另一名战士嘶吼着念动咒语,三道淡紫色的魔法射线直劈羽诺面门。他连连后跃,射线落在地上炸出三个浅坑。
“我没有恶意!” 羽诺的声音被魔法爆裂声淹没。战士们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拳脚与魔法交织着袭来,逼得他退无可退。
“只能这样了。” 羽诺深吸一口气,风元素在掌心凝聚成气旋。他侧身避开正面的长刀,手肘轻抬撞在对方肋下,同时挥手释放风压 —— 将左侧扑来的两名战士掀翻在地,动作干脆利落,却刻意收了力道,没造成重伤。
不过片刻功夫,冲上来的战士就全被撂倒。羽诺望向剩下的迁徙队伍,老人们把孩子护在身后,眼神里的恐惧像实质般沉甸甸的,连驮兽都不安地刨着蹄子。
“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羽诺转身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战士,对方还在挣扎,脸上满是不甘。
战士梗着脖子喊道:“你就是那个在魔域游荡的人类吧!”
“是又怎么样?” 羽诺皱眉 —— 魔域除了自己,难道还有其他人类?这显然不是攻击的理由。
听见他承认,战士突然闭上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动手吧!只要你放过妇孺,我们任凭处置!
“处置?” 羽诺愣住了,“你们在说什么?”
“别装了!” 战士猛地睁眼,眼神里满是屈辱,“据说你喜欢把魔切成碎块折磨,还喜欢吸食魔素,被你盯上的村子连牲畜都剩不下!我们打不过你,只求给家人留条活路!”
羽诺彻底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们认错人了!我从没做过那种事!”
“不是你?” 战士狐疑地打量着他,见他脸上确实没有传言中的暴戾,反而带着几分困惑,才慢慢坐起身,“可魔域里的人类...... 除了你还有谁?”
另一名受伤较轻的战士挣扎着站起,挠了挠头:“传言那人残暴得很,能单挑整支恶魔军队,身上的体臭三里外都能闻到......”
“还有人说他有着很强的压迫,眼睛会发光......” 补充的战士越说越没底气,因为眼前的人类除了浑身是伤,看起来和普通青年没什么两样。
羽诺这才明白,原来魔域流传着另一个人类的恐怖传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叫羽诺,只是路过这里。”
领头的战士沉默片刻,突然对着队伍喊道:“都别怕,是误会!” 然后转向羽诺,郑重地躬身道歉,“对不起,我们太害怕了。最近总有人失踪,都说是那个‘人类’干的。”
“没关系。” 羽诺摆摆手,“你们要去哪里?”
“赫尔兰达要被恶魔进攻了,” 战士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要一路向西避难。”
“恶魔进攻赫尔兰达?” 羽诺心头一紧:尹娅一定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得回莱诃堡才行。
战士见他神色凝重,犹豫着邀请:“你要是去赫尔兰达,可以跟我们走一段。路上能避开不少魔物,只是...... 我们的食物不多。”
羽诺立刻点头。跟着队伍既能避开危险,又能尽快回到赫尔兰达,何乐而不为。他望着西方的天际,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战争爆发前找到尹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