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现在？！要线索没线索，要方向没方向！”
等一众无关人等都已经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路垚两个人之后，乔楚生根本克制不住怒火，展露出方才苦苦压制的最真实的自己，怒气冲天。
“这个线索呀，倒是有。”路垚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偏头不看乔楚生，话也说得吞吞吐吐，含蓄的可以。
乔楚生现在简直和吃了炮仗没什么两样，一听他有线索，那还得了，紧紧追问着：“什么线索？”
“诶！今天的这个费用，是不是还没结？”路垚深知待价而沽的道理，此时转而说起了其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俩真是绝了！”乔楚生无语一笑，低头翻找起来。
路垚“嘿嘿”一笑，伸手接过几块大洋，痛快地交代了线索：“事发之前，电车公司买了巨额的保险，所以，存在骗保的可能性。”
说完，他举起一块大洋，凑到唇前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放到耳边，陶醉地听着金钱的动人嗡鸣。
……
一转眼，路垚跟着乔楚生前来拜访华康电车公司，受到了对方总裁的接见。
洋人老板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对着来客自我介绍道：“欢迎两位来到华康电车集团，我是中国区总裁乔治。”
“这是什么？”路垚在这间明显不比东海电力公司吴总裁豪华的办公室里四处打量，忽然注意到墙壁上挂着摆放的灰白化石，同样用英语问道。他高低也是喝过洋墨水的，英语口语流利得仿佛是他的第二母语。
“恐龙化石。”对方见他感兴趣，也不藏私的分享自己热衷的爱好。
路垚一听，却没再看这些化石，只是有些淡淡地夸赞道：“酷。”
“yeah我喜欢恐龙，如果不从商，我应该会成为考古队员。”听到他的夸赞，乔治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加诚心实意了，“这位先生你也喜欢恐龙化石吗？”
他说话的同时，路垚也正好拿起一旁的放大镜开始观察墙边摆放的硕大恐龙化石。然而在化石缝隙中发现的极其细微的一小点儿血渍，让他无暇分心去回答乔治的问题。
见他正沉浸于观察自己收藏的化石标本，乔治只好转头望向自从进了办公室之后就一言不发的乔探长，有些疑惑但不失礼貌的询问：“你会说英语吗？”
“他可以帮我翻译。”令人诧异的是，乔楚生冲着路垚一扬下巴，嘴里吐出的却是一串流利不输路垚的英语口语。
“这个当翻译吧，得另外收费。”路垚终于观察完那块化石，收拾好所有不能暴露于人前的心思，转身走到乔楚生旁边的空椅子坐下，恢复一贯的调笑语气。
“不需要，我可以说中文。”怎么说乔治也在上海滩的租界里工作生活了好几年，日常用中文交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中文口音听上去有些别扭罢了。
“是这样，乔治先生。”会说中文，对于乔楚生来说就好办了很多，毕竟他也只是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口语交流，又不是和路垚一样实打实在国外生活过的，“我们发现贵公司之前买过一份巨额的保险。”
“没错。”乔治也很痛快的承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之前有人被电缆击中致死，他死后，家属要求赔偿，找了律师还有媒体，我们为了尽快消除不良影响，付出了惨重代价。”
路垚点点头，表示了解，可又记起当时白幼宁说的那个死者生平，从中发现了一些疑点，突然发问：“那这个人不是收破烂的吗，怎么有钱请得起律师呢？”
“谁知道，电车公司虽然很赚钱，前期的建设需要很多的钱，五到七年才可以有盈利。”乔治也是久不解其惑，忍不住说了些经营实况，“我们的公司有了那个问题，然后，我担心还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就耗费重金投了保。如您所见，这个决定很正确。”
“听说这笔保金能缓解贵公司的资金压力？”乔楚生其实也是个探案审讯的好手，他的坐姿放松，问出口的话表面上显得尤其漫不经心，实则却步步紧逼。
“电车公司安全是第一，如果安全有问题，会伤害公司，没人可以接受。”
路垚琢磨一会儿，状似好奇地问道：“那如果这次车丢了，人也找不回来，能有多少赔偿？”
“钱倒不少，但是把公司损失的钱付了，我会把多出来的钱分给家属。”
乔楚生倒是不知道，他们这帮洋鬼子商人大老板，居然还有这么大发善心的一天，“那这个决定，有跟其他股东商量过吗？”
“正要开股东会，我觉得白先生会同意的。”不知乔治出于什么心理，在这里提了一句白先生。
……
说凑巧还真是凑巧，上午那什么华康电车公司中国区总裁刚提过白先生，中午乔楚生下了班回到白家老宅，就碰上白老大过问这个案子，“电车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不过人已经撒出去了，那么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走漏。”乔楚生站得笔直，态度恭敬得俨然是个十分称职的手下。
“就怕是灯下黑。”白老爷子头都没回，只顾着逗笼中鸟雀。
“您也怀疑，是华康电车公司自己所为？”乔楚生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老爷子，电车公司您为什么入股？”
白老爷子淡定地给鸟喂食，“投资是为了赚钱，否则还能干什么？”
“可是他们的经营状况并不佳，而且短期内也没有盈利的可能，这笔投资太不划算了吧？”武力这方面乔楚生无疑是没得挑，万里挑一的那一份儿，可到商业头脑这块儿，他就完全不是块料儿了。
白老爷子终于把注意力从鸟笼子上挪开，转过身来，“楚生，你说什么生意最赚钱？”
“烟土。”乔楚生一挑眉，连眼都没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那我为什么不做？”
“丧良心。”
“而且还没有未来。”白老爷子转身和乔楚生擦肩而过，“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能靠毒品崛起的吧？我投华康，是看中了他们的技术，他们有英国和德国最好的工程师，有了这样的人才，才能做我们自己的民族工业。”
一边说着，他一边招手让乔楚生过来坐下。乔楚生顺从地坐了，脸上还挂着几分担忧，“我担心他们有什么猫腻。”
“做买卖的，不可能没有什么猫腻，各取所需就行了。”白老爷子倒是看得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拉我入股吗？”
乔楚生原本正低头整理衣角，一听问话，连忙抬起头来，“资金短缺？”
“资金他们根本不缺，他们要我入股，是要我和电力公司谈判，压低电价，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盈利。”
说到底，万般缘由皆为利。这也正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想通这一点，乔楚生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试探性的问道：“那如果这次真的是电车公司搞的鬼，我应该……？”
“依法办事，该抓抓，该判判。”白老爷子此时说得倒是法不容情。
“行，我有数了。”
“幼宁最近怎么样？”白老大对于他这个独女还是很关心的。
乔楚生连想都不用想，反正每回都是那么几句话来来回回的说：“状态不错，工作也挺努力的。”
“生活呢？”白老大满眼期待。
“她……”乔楚生这下卡了壳，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句话不对，路垚那小子就得尸沉黄浦江，“她跟一个人合租了公寓。”
“跟谁？！”白老大惊怒交加。
……
反观那头，路垚还不知道自己被迫和他讨厌的大小姐合租的事已经被白老大知道了，小命堪忧，此时正在公寓厨房里炖着汤。
海盐胡椒碾磨成粉从高处飘洒，黄的玉米、红的胡萝卜混合着小块的排骨，在锅中翻涌，四溢的香气传递出美味的讯息。
路垚刚盖上锅盖，隔绝那翻腾的香气，可空气中弥留的鲜香还是吸引了白幼宁。
她凑到锅前，深吸一口气，“哇，好香啊！”
“走路没声你想吓死人啊？！”路垚吓了一跳，白了她一眼，转身走向餐桌。
“这不怕影响你思考吗！”白幼宁转身一指他，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诶对了，案子有眉目了吗？”
“想知道？先给钱呗！”路垚端着炖汤前切好的水果落座。
白幼宁脸上挂着的笑一秒落下，“多少？”
“给多少说多少。”路垚叉了一块水果送入口中，游刃有余。
白大小姐斜睨着他，“先说一块钱的吧。”
“钱呢？”结果钱没要到，水果还被人连盘端走，路垚只好妥协，“好好好，先欠着先欠着。”
说完，他伸手拽过盘子，一边伸手去叉水果，一边说：“出事之前，电车公司买了保险。乔探长觉得，有骗保的嫌疑。”
白幼宁点点头，期待地看着他：“继续。”
“一块钱只能说这么多。”路垚傲娇的一扭头。
“忒黑了吧你！”白幼宁不惯着他，直接上手拍了一下。
“那我再奉送你一条！三年前被电死那个酒鬼，应该不是事故。”
白幼宁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像是发现什么等待她挖掘的宝藏一般惊奇：“不是事故？！那是谋杀啊？”
“一个捡破烂的人的家属，不仅有律师，还有媒体维权。”路垚翻出手掌，“这个事儿，水挺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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