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猛地站起,胸膛起伏:“你……”他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坐下,“我答应你。”
“多谢世子。”苏嘤行礼。
顾承泽看着她低垂的脖颈,那弧度脆弱却挺拔。他忽然道:“裴瑾之……信了你的话?”
“暂时信了。”苏嘤抬眼,“因为妾身对他有用。他能借妾身之口,去查他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
“你这是在玩火。”顾承泽低声道。
“世子,”苏嘤轻轻笑了,那笑意却无温度,“从嫁入侯府那天起,妾身身边何时缺过火了?”
顾承泽无言以对。
“还有一事,”苏嘤收敛笑意,“裴府那旧事,牵连似乎甚广。侯府若执意深挖,恐引火烧身。世子若有闲暇,不妨劝劝侯爷与夫人,有些陈年旧账,未必适合如今翻开。”
她在提醒,也是警告。
若侯府再逼她,她不介意将水搅得更浑。
顾承泽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会转告。”他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背对着她,“你自己……小心。”
“世子也是。”
门开了又关,屋内重归寂静。
苏嘤走到妆台前,打开底层暗格,里面除了原先那朵干花,又多了一支成色普通、却雕刻着宫廷样式云纹的旧银簪。这是今日陪老夫人说话时,老夫人“无意”落下,又“忘了”收回的。
她拿起簪子,指尖抚过冰凉的云纹。这纹样,与侯府、甚至与裴府常用的都不同。
阿箬悄声进来:“小姐,世子走了。还有……裴府那边,何管事刚才悄悄递了个口信,说大人请您明日午后,务必去松鹤堂一趟,老夫人想听您讲苗疆‘祛邪安神’的土法子。”
祛邪安神?
苏嘤将银簪放回暗格。裴瑾之这是要她,借“讲故事”之机,去试探,或是……刺激某些人了。
“知道了。”她吹熄了灯。
黑暗中,腕间蛊虫微微一动。
火已点燃,风也渐起。
接下来,就看这风往哪边吹,又能将谁,架在火上烤了。
次日午后,苏嘤踏入松鹤堂。
气氛微妙。裴老夫人靠在榻上,闭着眼,手里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裴瑾之竟也在,坐在下首,手里拿着一卷书,却未翻动。
“苏夫人来了。”裴瑾之抬眼,语气如常,“老夫人昨夜又梦魇,想听听夫人故乡那些驱邪安神的民俗,或能宁神。”
苏嘤行礼:“妾身遵命。”
她坐下,缓缓开口:“妾身族中,若有人惊悸不安,长者会讲守山灵的故事。相传深山有灵,无形无相,唯心中有鬼祟、行止不端者,才能看见。灵不伤人,只跟着,看着,直到那人承受不住,自陈其罪,或……心神耗尽。”
她语调平缓,像真的在讲乡野传说。
裴老夫人捻珠的手停了。
裴瑾之翻过一页书,声音听不出情绪:“哦?那灵如何分辨心中鬼祟?”
苏嘤:“无需分辨。做过亏心事的人,自己便信。草木枯荣,鸟兽异动,甚至风吹门窗,他们都觉得是灵在示警,日夜难安。”
堂内落针可闻。
老夫人忽然开口,声音干涩:“若……若只是无心之失,并非本意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