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恨过太多人了。
恨先帝与先皇后的伪善,恨早已归西的太后。
鹤翎.小皇帝,你该听话的。
美目微眯,闪烁着诡异的危险色彩。夏侯澹望进她眼眸,却发觉出几分对权利的痴迷。
那是张漂亮的美人面,雍容华贵、柔和平静,只是芯子是乌黑腐臭的。
夏侯澹.母后,您现在还没发觉清楚局势吗?
他掐住女人的两腮,指尖施力。
夏侯澹.把朕打压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让朕变成疯子吗。
他语调极缓,不疾不徐,轻轻落在鹤翎耳廓反倒像是催命厉鬼。
疯了。
夏侯澹真的疯了。
还是被自己逼疯的。
鹤翎.疯子!
她嘶叫着,试图掰开桎梏自己的手。可那双白皙柔嫩的葱指又怎抵得过帝王的力气。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夏侯澹.话都说不清了,母后还是不要挣扎为妙。
黝黑的眼仁泛起冷意,夏侯澹甚至察觉出眼前人的杀意。只是她太卑弱了,招招手就有宫女伺候的日子过惯了,除了脑子好使,她实在没什么优势胜过夏侯澹。
她不敢玉石俱焚,夏侯澹心里明白。他这位母后,怕苦怕累怕死,又贪婪的想坐上天下最高位俯视众生。
鹤翎.澹…澹儿…
男人手中力道渐增,她吃痛的轻呼,眼圈一转通红。
柔柔唤他,眼泪也一并涌出,梨花带雨似的凝视着俊朗男子,这模样怕是任谁都不舍得她受委屈。
服软了。
夏侯澹暗道。
可明明当初一字一句教会他,在床畔哄他入眠的也是她。
鹤翎说,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鹤翎说,仁民爱物,励精图治。
鹤翎说,她会永远陪在他身旁。
全是假的。夏侯澹听见周边传来一阵碎音,有些什么东西碎掉了,在他来不及仔细思考时已经碎了。
夏侯澹.姐姐,鹤姐姐,为什么?
千言万语,无数过往的疑问连同从前那点旖旎依赖都汇成短短三字,藏在颤抖的眼角眉梢。
为什么要抛弃我?
为什么要逼疯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爱我?
直至鹤翎的泪珠滚掉在夏侯澹的虎口,他才恍如烫伤一般抽离发麻的指头。
两个人各怀鬼胎又真情流露。她不觉想笑,也照实做了。
鹤翎.澹儿,世上唯一不变的是人的善变。
在夏侯澹失神的几秒里她立刻收回无用的眼泪,再次以骄矜傲慢的姿态施舍他一点答案。
她不过仗着他的喜欢。
哪怕再狼狈也永远不会低头。
委曲求全从来都是为了东山再起。
鹤翎.澹儿,小太子这几日功课不错,去看看吗?
他抽动嘴角,有话要说,又尽数吞没在沉默里。
她知道他的话。
那也是她的孩子。
夏侯澹.启儿,还是多谢母后照顾了。
宫中空旷,夏侯澹低沉嗓音在秋风萧瑟中混了些落叶碎地的杂音又传入女人耳畔。
通往偏殿的小路,帝王垂眉,视线落在女人淤青的唇周。
春去秋来,岁岁安澜,他与她隔着时间长河,竟有陌生的意味。
是宿敌,也曾是耳鬓厮磨的恋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