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报志愿那天，江回把所有参考资料摊在苏语书桌上，指尖划过一个个城市名称。“选北京吧，”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爸说总公司要往那边迁，我可以申请调过去。”

苏语抬头看他，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她知道江家的根基一直在南方，所谓的迁址不过是他为了陪她找的借口。指尖在志愿表上顿了顿，她在第一志愿栏里填下北京的大学，笔尖划过纸面时，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她轻声说。

江回俯身，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八月末的车站总是喧闹的，苏语拖着行李箱站在进站口，看着江回把她的名字写在行李箱贴纸上。“这样就不会跟别人弄混了。”他仔细地将贴纸抚平，指腹蹭过她的名字，像在描摹什么珍宝。

苏妈妈红着眼眶塞给江回一袋特产：“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看好语语，别让她总熬夜。”

“阿姨放心。”江回笑得认真，“我会的。”

火车开动时，苏语趴在车窗上看他。江回站在月台上，穿着她送的白T恤，一直挥手到看不见为止。手机震动起来，是他发来的消息：“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已经在你宿舍楼下租好房子了。”

苏语看着屏幕笑起来，指尖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江回，你犯规了。”

他几乎是秒回：“为了你，犯规也甘愿。”

北京的秋天来得早，开学没几周，银杏叶就黄透了。江回果然说到做到，在女生宿舍对面的小区租了房子，每天早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宿舍楼下。

“江回又来啦？”宿管阿姨笑着给苏语开门禁，“这小伙子可比闹钟还准时。”

苏语红着脸跑出去，总能看到江回拎着早餐站在银杏树下，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今天有你喜欢的溏心蛋。”他把保温杯递给她，指尖触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

大学的课程不算轻松，苏语常常泡在图书馆。江回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处理公司的文件。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落在书页上，偶尔抬头，能看见他认真工作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有次她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旁边放着一杯温热的奶茶，是她喜欢的三分糖。江回还在看文件，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醒了？”他头也不抬，“刚想叫你去吃晚饭。”

苏语把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外套里，闷闷地说：“江回，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他终于放下笔，转过头来笑：“宠坏了才好，这样就没人敢要你了。”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去逛胡同。江回牵着她的手走在青石板路上，看鸽哨划过湛蓝的天空，听老北京在胡同口下棋的吆喝声。路过冰糖葫芦摊，他总会买两串，自己的那串永远是山楂的，给她的则是去核的山药豆。

“为什么总买这个？”苏语咬着山药豆问他。

“怕你卡到喉咙。”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语忽然想起高中时，有次班级聚餐吃火锅，她被辣椒呛到，是江回第一时间递来纸巾，还偷偷给她买了瓶冰镇酸梅汤。那时候他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酸梅汤放在她桌角就转身走了。

原来有些人的温柔，从来都不是突然降临的，而是藏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点一点渗透进来的。

大一的圣诞节来得格外热闹，学校举办了篝火晚会。苏语被室友拉着去跳舞，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心点。”江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意。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棉花糖，在人群里格外显眼。“给你的。”他把粉色的那个递给她，自己留了个蓝色的。

火光映在他眼里，跳跃着温暖的光。苏语咬着棉花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记起，小时候参加江家的圣诞派对，她穿着红色的小裙子，站在圣诞树旁不敢动，是江回把最大的那个糖果递给她，小声说：“别怕，我带你去拿礼物。”

那时候他也才十岁，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她。

“江回，”她轻声喊他，“你还记得小时候的圣诞派对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记得。你抢了我最喜欢的机器人，还哭着说是圣诞老人送你的。”

“那你怎么不跟我抢？”苏语好奇地问。

“因为你哭起来不好看。”他故意逗她，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又忍不住补充，“而且，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都给你。”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映得两人的脸颊都红红的。苏语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像多年前在雨里那样。“奖励你的。”她说。

江回的耳尖瞬间红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苏语，我们订婚吧。”

苏语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我知道可能有点早，”他有些紧张地挠挠头，“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戒指，藏在西装内袋里，从南方带到北方，摩挲得都有些发亮了。他原本想找个更正式的场合，却在看到她被火光映红的脸颊时，没忍住说了出来。

“好啊。”苏语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眶却有些热，“江回，我愿意。”

他愣在原地，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快答应，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内袋里掏出戒指盒。戒指是简约的款式，钻石不大，却在火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我本来想……”他想说本来想请双方父母来见证，话没说完就被苏语打断了。

“这样就很好。”她伸出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江回，你早就准备好了，对不对？”

他红着脸点头，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孩子。

那晚的篝火格外温暖，苏语靠在江回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住院时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系在一起了。

订婚后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江回还是每天接送她上下课，只是牵手的时候，无名指上的戒指会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寒假回家时，两家父母看到苏语手上的戒指，都笑了。江妈妈拉着她的手，眼眶红红的：“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苏爸爸拍着江回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以后语语就交给你了。”

“我会用一辈子珍惜她。”江回的声音很坚定，眼神里的认真让所有人都笑了。

春节的时候，他们一起回了高中母校。门卫大爷还记得他们，笑着放行：“你们俩啊，上学时就看出来不一般。”

操场还是老样子，红色的跑道被雪覆盖着，白茫茫一片。苏语忽然想起运动会那天，江回抱着她穿过人群的样子，脸颊有些发烫。

“在想什么？”江回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

“在想，”她笑着说，“那时候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低头看她：“是。从看到你第一眼起，就喜欢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了，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的发梢和肩头。江回忽然弯腰，把苏语打横抱起，像多年前那样。“江回！”苏语惊呼着搂住他的脖子，怕他摔倒。

“别怕。”他笑着说，一步步在雪地上走着，“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把她带到教学楼后的公告栏前，那里还贴着几年前的光荣榜，苏语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在她名字旁边，有一个用指甲刻的小小的“回”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浅了，却依然能看清。

“这是……”苏语惊讶地看着他。

“高三那年，看到你上榜，就忍不住刻了上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跟你靠得近一点。”

苏语的眼眶忽然热了，原来他藏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心事。那些看似疏离的岁月里，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靠近她，守护她。

“江回，”她轻声说，“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带着雪的凉意的吻，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也是，苏语，一直都是。”

雪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江回抱着苏语站在雪地里，身后是承载着他们青春的教学楼，身前是彼此温暖的怀抱。

苏语忽然想起巷尾的双皮奶店，想起病房里的月光，想起北京的银杏叶，想起无数个平凡却温暖的瞬间。原来爱情真的像熬双皮奶，要慢慢等，细细熬，才能熬出最甜的味道。

而她和江回，显然已经熬出了属于他们的那份甜。

“我们回家吧。”苏语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

“好，回家。”他抱着她，一步步往校门口走去，脚印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路的尽头，是万家灯火，是岁月静好，是他们彼此守护的，一辈子。

第十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