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温情

第六章 温情

试飞落地已经是下午五点钟，按照惯例，邓放结束试飞任务，下机后第一时间将试飞数据带回指挥间，同飞行指挥、相关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详细汇报飞行过程中的各种情况，包括飞机的操控性能、仪器设备的工作状态、在不同飞行阶段的感受等诸多细节内容。

在详细沟通结束之后，作为试飞员要例行身体检查，由于试飞工作强度高、压力大，身体检查是为了确保试飞员的身体状况良好。检查项目包括基本的生命体征检查，还会关注是否有高空飞行可能导致的一些特殊状况。

身体检查无大碍，邓放继续参与到后续飞机状态的联合检测工作，虽然飞机在地面也有诸多监测设备，但试飞员在飞行中的亲身体验对于判断飞机的实际状态也很重要，比如查看飞机外部结构是否有异常，与地勤人员交流飞机在空中时可能出现的一些状况迹象。

一系列工作妥善完成，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邓放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拎着洗漱用品走向浴室。内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衬衫也皱了。

卸下一整天的束缚，打开花洒，热水倾泻而下，邓放闭着眼睛，任由水流从头顶顺着肌肤纹路流过头发、脸颊和身躯，一路冲到脚底。随着热水不断地冲洗和拍打，邓放渐渐放松下来，舒展双臂，活动着僵硬的肩膀，让水流按摩紧绷的肌肉，将满身的僵硬和酸痛洗去。

洗完澡的邓放裹着浴巾走到更衣室，此前疲惫的感觉一去不返，整个人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步伐也变得轻快有力。

正在穿衣服之际，更衣室的门被一把推开，队长张挺走进更衣室，看邓放还没走，便说道：“正找你呢。”

“队长，还有事？”邓放以为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好，立刻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哦，没事，我是说这么晚了，食堂没啥饭了，去我家吃，你嫂子给你做了炸酱面！”

“是！”邓放立刻笑着应答。

试飞基地餐厅的饭菜虽然营养可口，却始终缺了一点家里的烟火气。战友们都喜欢去张大队家里吃饭，也是因为能体会到家庭的烟火气。

张挺婚后居住在试飞基地家属院，妻子姜雨珍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为了张挺放弃了大城市的工作机会，现在做了全职太太。

“小邓，我做的炸酱面是不是比食堂里的好吃啊？”雨珍嫂子看着邓放大口大口的吃相，满脸笑意问道。

“嗯嗯！”邓放塞了满嘴的炸酱面，此刻只得使劲点头，以示称赞，待口中食物尽数下咽，才得空说道，“好吃，嫂子你做的比食堂做的好吃多了！”

邓放吃着，雨珍在一旁关心地问道家里的情况。

“小邓，你妈妈最近好吗？有没有打电话回去问候一下？”

“昨天刚打了电话，前年搬回老家了，跟我舅舅和姨妈住的很近，她一切都挺好，谢谢嫂子挂念。”

“你妈妈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一个人承受了很多，还把你教育的这么优秀，真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特别钦佩她！”

邓放默默点头。

“你也快三十了吧，该找个对象了，自己成个家，也好让你妈妈放心，对了，等过了春节没多久就要举办军民联谊会了，到时候嫂子帮你物色一个好姑娘！”

“嗨，嫂子，我不着急，随缘吧！”邓放红着脸笑答。

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会儿，邓放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

夜里的风有些凉了，邓放肚里吃得饱饱的，身上也不觉得冷。还记得上中学那几年，是课业压力最大的几年，邓放和朱颜都肉眼可见的瘦了，家长心疼，变着法地做好吃的饭菜，给孩子补充营养。还记得朱颜妈妈包的饺子是邓放最爱的味道，但若是赶上两边家长都要忙工作的时候，照顾妹妹的事情自然落在邓放的头上。

记忆里的一幕是高中的某个时间，放学后朱颜跟着邓放一起写作业。跟学霸一起写作业的好处太多了——不会的题目有人讲解，完成的作业有人检查，每次作业都能得满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做完作业还有热乎乎的蛋炒饭。

朱颜爸妈最近几天忙着军事演习的飞行任务，邓放的妈妈带领医疗队前往其他军区进行业务交流，得过几天才回来，于是邓放临时充当两个家庭的家长，包揽了家里的一切事务。

朱颜写完作业想看电视了，邓放一把拿过遥控器，说道：“先去把英语听力练完！”首长下命令一般的口气，让朱颜这能乖乖服从。朱颜练习听力的功夫，邓放把蛋炒饭做好了，一人一碗，边吃饭边看电视，一副“兄友妹恭”的和谐场景。其实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朱颜把邓放当成了除父母以外最牢固的依靠和最信赖的人，完全忘记了邓放也只是个比她大两岁的孩子而已。

周六的天气晴朗，虽然温度有点低，但晴朗的天空和大朵白云在阳光的衬托下格外耀眼，让人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早上九点半邓放打来电话：“小颜，收拾好了吗？我准备去接你了啊！”

朱颜看了一眼时间，声音懒懒的，说道“这么早啊，你真是勤劳的小蜜蜂，我还以为你在睡懒觉呢！”

“从小到大你见我什么时候睡过懒觉啊，我一早就起来训练了，半小时以后下楼啊，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

“好嘞，待会见！”

挂断电话之后朱颜迅速洗漱收拾，她知道邓放是一个极有时间观念的人。

休息日的邓放身穿一件黑色连帽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和黑色滑板鞋，头戴一顶蓝色棒球帽，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似的。将车开往朱颜宿舍区，停在楼前，正弯着腰整理后备箱。

十点钟，朱颜准时下楼，上前拍了一下邓放的后背：“忙什么呢，老邓？”

邓放起身笑道：“挺准时嘛，我买了一点礼物给叔叔阿姨带去。”

“你不用买东西的，都是一家人，这么见外干嘛？”

“你懂什么，这叫礼数。我这么久没去看叔叔阿姨了，送上我的一份心意嘛，好啦，上车吧。”说着，邓放把后备箱关好，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朱颜坐在副驾驶座，邓放早在车里放了一份早餐，递给朱颜，说道：“肯定没吃早饭吧？”

“嗯，我想着中午回家吃，把早餐午餐合成一顿得了。”朱颜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你给我准备了啊。”

“我就知道你懒床没时间吃早饭，给你准备了一点，别吃多了啊，要不然你晕车。”邓放一边开车一边嘱咐道。

“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短途基本上不会晕。不过老邓，真谢谢你啊，这么细心。”朱颜打开包装袋，是一个碱水面包、一个卤蛋，还有一盒热豆浆。

“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啊，叔叔阿姨对我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你不就是我亲妹子嘛！”

“那就……谢谢我哥！”朱颜把面包塞在嘴里，嘟囔着说道。

……

一个小时的车程，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到了家，朱颜进门就喊道：“爸妈，我回来了，把邓放给你们带回来了啊！”

“叔叔阿姨好！”朱颜爸妈闻声立刻起身上前。

朱颜爸爸拍着邓放的肩膀，说道：“小放来了，快进来，有日子没见你了！”

朱颜妈妈看到邓放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便说道：“哎哟，来就来吧，还带东西，这孩子！”

朱颜帮邓放把礼品放进客厅，说道：“妈，小放哥哥说了，这是礼数！”

邓放看看朱颜，笑道：“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你这孩子，真是懂事，以后再来可不许花钱买东西了啊！”朱颜妈妈笑道。

说着，朱颜爸爸给邓放倒好了茶，朱颜帮忙把东西放好，也坐过来。

朱颜妈妈打量着邓放，关心道：“小放，你瘦了呀，也黑了，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刚调去试飞局就立马封闭训练了三个月，可能瘦了点吧，不过我身体没问题。这不封闭期刚过就来看您了。”

朱颜爸爸在一旁说道：“试飞局工作是很累的，危险性也高，平时要注意休息！”

邓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家里熟悉的陈设，耳朵听着亲人般的叮咛，整个人仿佛回到了儿时，那个充满幸福感的家庭中。

邓放对朱颜父母的感恩之情，并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的，在他心中，朱颜一家人是与父母并列一致的亲人。小时候，两家人五口总是聚在一起，无论是平日还是年节，总是其乐融融，幸福温馨，弥补了爸爸不在身旁的遗憾和痛苦……

“饺子好了！”朱颜父母热情的召唤将邓放从记忆中拉回来，“快去洗手吃饭啦！”

“这一盘是刚出锅的，给小放，小放最爱吃烫的。”朱颜的妈妈最了解邓放的喜好。

冬日暖阳照进窗子，洒在餐桌上，饺子热气腾腾，将整个家笼罩在一片温馨祥和之中。

吃完饭，邓放和朱颜一起在厨房洗碗，说是一起洗，邓放一米八二的个头，系着围裙撸起袖子，宽阔的后背遮挡住整个洗碗池，朱颜根本插不上手，只得杵在一旁打打下手。

“你别凑过来，小心给你衣服溅上水。”邓放一边麻利地洗着碗，一边对朱颜说着。

“那我来擦干吧。”说着，朱颜拿起纸巾，将邓放洗好的碗盘一一擦净。

“待会儿回去的路上去一趟家电城，我给叔叔阿姨买台洗碗机。”邓放把碗碟洗完，又把洗碗池里里外外擦一遍。

“不用！我买就好了……”话没说完，邓放的手机铃声响起。

邓放的手还湿着，朝着朱颜扭扭身子示意她帮自己接电话：“左边裤兜！”

朱颜帮他拿出手机：“不会是基地有任务吧？”一看来电者是老同学周则中。朱颜把电话接通，放在邓放耳边。

他迁就着朱颜的身高，微微欠着身子讲完电话，挂断之后朱颜也跟着听了个大概。

“周则中要结婚了呀？”朱颜说道。

“你知道他的新娘是谁吗？你也认识的！”邓放笑着对朱颜说。

“谁呀？”

“关雅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