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面出来,正好遇见小哑巴从门外走进来,身上带着些许晨间的露水,看起来是进深山了。
我没问他去干什么了,知道他大概没吃早饭,叫住了他,“我煮了面,正好吃口吧。”
把碗往桌上一放,我示意他先吃,自己又回厨房另外煮了一碗。
等我再出来时,小哑巴已经坐在桌边,一碗面快见底了。
我走过去也坐下,不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吃。
上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是在长沙城,还是在百乐京?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这样悠闲的时光实在是太难得,我并不愿意错过。
大概是被我盯着看有点不自在,小哑巴抬头望了我一眼,“这个味道,我记得…”
这句话出乎我的意料,和昨晚一样的那种苦涩和郁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要不是我还有点人性和理智在,我真想把这家伙的脑子劈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不记得了,倒是记得我的药和我做的饭的味道。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如不记得…”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忍住继续吐槽的冲动,埋头对自己碗里的面发动攻势。
被小哑巴这么一气,我进食的速度都控制不住的快起来,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便消灭完了碗里的食物。
刚准备收拾碗筷送去厨房,小哑巴已经抢先一步拿走了我面前的空碗和筷子往厨房去了。
我顿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干点啥。
大概是第一次碰见我们这么主动帮忙的客人,那服务员半路就将小哑巴手里的碗筷截走了,于是他折返回来,在我对面坐下。
这次我们俩的角色对调了过来,我低头盯着桌面上的划痕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小哑巴在我看我,似乎有话要说。
“有事?”终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啥管他叫小哑巴,一件事等他主动开口说出来,我得等到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火焰烧断了铁锁链。
“面很好吃。”小哑巴看着我说。
我一下子愣住,眼前的小哑巴忽然和几十年前长沙城外一家面铺里那个坐在我对面的小哑巴完全重合了。
他们做着同样的表情,说着同样的话,目光中那种诚挚也如出一辙。
但马上我就把这两个人割裂开了。这种感觉很矛盾,但我清晰地知道,至少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在我心里,还是两个人。
事情发展到今天,我早没了那些执念,活一天算一天,明天就死,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所以我不执著于小哑巴能想起我。
之所以一直在找他,只是想知道他的消息。
知道他还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能想起我更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完成老五的任务之后,我就天高任鸟飞了,如果小哑巴不愿意成为拴住我的那根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