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哭声闷在臂弯里，带着胸腔震颤的钝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着心脏。相册被泪水洇得发潮，妈妈笑盈盈的脸在模糊中愈发清晰——她总爱揉着我的头发说“阿言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她走后，我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猜忌和无处宣泄的恨意。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细碎的脚步声带着犹豫靠近。我猛地抬头，泪痕未干的脸上还凝着怒意，“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僵在原地，手里攥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耳尖依旧红着，眼里却没了方才的无措，只剩下小心翼翼的疼惜。“哥，我……我听见你哭了。”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别难过，要是我做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自己憋着。”

我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我狼狈的模样，“跟你没关系，少在这里假好心。”话里的刻薄像带了刺，可心里那股火气却莫名弱了大半。他明明是“仇人”的儿子，明明是打破我家庭安宁的罪证，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算计，只有纯粹的担忧。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把纸巾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碰到我的手背时，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知道……我妈妈和叔叔的事让你伤心了。”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但我从来没把你当外人，我一直想有个哥哥。”

“别叫他叔叔！”我猛地打断他，胸口又开始发闷，“他是我爸！是我妈用命爱过的人！”

他吓得缩回手，眼眶瞬间红了，却还是倔强地看着我，“我知道，所以我才想补偿你。哥，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想对你好。”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刚才那个吻，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只是太紧张了。哥，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抬眼看向他，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带着一股执拗的认真，像一只即便被推开也不肯离去的小狗。脑海里突然闪过妈妈临终前的样子，她拉着我的手说“阿言，要学会放下”，可这恨意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可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听着他带着哭腔的请求，我心里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我别过脸，声音沙哑，“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坚持，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哥，我在外面等你，有事随时叫我”，然后慢慢退了出去，关门时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抽泣声。我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目光落在相册里妈妈的笑容上。或许，妈妈说得对，放下仇恨才能过得轻松，可面对眼前这个无辜的弟弟，面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真的能做到放下吗？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迷茫而沉重。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更不知道该如何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