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世枢有意尽早攀上王行宜这棵大树，王映雪嫁入窦府的事也就在赵谷秋尾七结束后正式敲定下来。

为了彰显诚意，窦世枢甚至在王映雪尚未真正过门时已经将府中的对牌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中。

饶是窦世英挂念故去的赵谷秋，主动提出与新妇分房，为她守节，王映雪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窦府主母。

眼见妹妹才走不久，新人已经坐上了她的位置，脾气直率的赵思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王映雪也不怵他，明里暗里表示赵思若要为难她，那往后要在她手下成长的窦昭和明玉兰姐妹俩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样的话撂下，赵思再如何也只能忍耐。

王映雪也是个有手腕的人，在所有人面前对两姐妹从来一副慈母做派，私下却也会借机会时常敲打她们。

原以为日子逐渐归于平静，一场意外如巨石般狠狠打破。

窦世枢曦丫头，你母亲说是你有意推她落水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正堂上，窦世英和窦世枢一脸严肃地双双端坐其上，而明玉兰满脸泪水地跪倒在地。

明玉兰五伯，爹，我说过今日我与母亲闲逛至后院湖边，是我一时没有踩稳，不慎落入水中，母亲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醒来会说是我故意推她！！

或许是解释了太多遍，明玉兰的嗓子已经明显沙哑。

连一双原本明亮的眼眸也早已泛红，甚至已经有微微肿起之势。

一个小姑娘这样一副孤弱无依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尤其本就对才失去母亲的明玉兰分外歉疚的窦世英，他看见小女儿这样子更是不忍。

窦世枢一派胡言，难道你母亲还会以她腹中孩子来污蔑你不成？

窦世枢越说越大声，震天响的拍桌动静叫人听了真是心惊。

低头拭泪的明玉兰心里冷笑，她要真是黄口小儿还真得被这阵仗吓住，可惜她不是。

明玉兰五伯，我不识水性，这是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您说母亲不会以她的孩子来陷害我，难道我就会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她吗？！

明玉兰五岁那年我与阿姐玩耍时也是不慎落水，高烧数日差点儿……难道父亲和五伯都不记得了吗？

明玉兰的哭腔更盛，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一番话完美将窦世英和窦世枢拉回那段记忆。

那一年明玉兰意外落水，因她不识水性又发现得晚，被救起来后变高烧数日，寻了数位名医接连看诊，得到的也只有一句祈求天意，最后还是赵谷秋和窦世英夫妇二人一起去了万佛寺虔心跪求神佛，再请主持出手相救才保住了她的命。

明玉兰不动声色地探着上头二人的神情，掐准时机再次开口。

明玉兰况且自母亲嫁进窦家那天起，我每日晨昏定省，请安侍奉，风雨无阻，若我真的有其他心思，何必苦着自己做这样一遭。

明玉兰说的确是实话，这段日子以来，窦昭都仍因赵谷秋的事对王映雪多有为难，但她却一直对王映雪毕恭毕敬，礼数周全，阖府上下的人对此都是有目共睹。

窦世枢可是……

窦世英五哥，够了！

窦世英还是不大相信侄女的这番说辞，直觉使然，他总认为其中定然还有内情。

可窦世英却出言打断了他，不舍再继续审问下去。

明玉兰用那双盈满泪珠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窦世英，其中有夹杂着些许期待与安心。

窦世英当然没有错过她递来的眼神，对她想说的话了然于心。

他的小女儿是在说：爹，你真的信我吗，太好了，爹爹相信我不是坏人！

窦世英心头一软，起身扶起那已经跪了许久的小女儿。

跪得太久，连站起来这个简单动作，明玉兰也做得颤颤巍巍，有些艰难，身体一大半都是靠肩上那双有力的手撑着。

窦世英曦儿，爹只问你一次，此事真的只是意外，对吗？

明玉兰若爹不信，曦儿可以在此立誓！

小小的人仰着头倔强地盯着窦世英的眸子，眼底才升起的一点亮光也在刚才那句话之后重新变得黯淡。

窦世英看得心里揪成一团，当日王映雪上门，谷秋也是这样瞧着他，受伤失望。

今儿这个小女儿也……

明玉兰已经抬起手做出了起誓的动作，正想开口，窦世英却一把拦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宽厚的大掌落在后脑勺轻轻地抚摸着，安慰的话语也随着落入耳中。

窦世英好了曦儿，咱们不发誓，爹爹相信你，可怜的好孩子。

明玉兰的一双小手也紧紧环在窦世英腰间，似乎很想要抓住她这最后的依靠，闷闷地开口。

明玉兰爹，您信我就好，曦儿真的没有做过。

埋首在窦世英胸前的明玉兰一边弯着得逞的眉眼，一边可怜兮兮地低声喃出这句话。

王映雪，你害了赵谷秋。

而赵谷秋的孩子也害了你的孩子。

一命抵一命，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