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晴第三次涂改数学试卷时,林嘉树的篮球砸中了教室后窗。
“砰——”
玻璃震颤,粉笔灰簌簌落下,洒在她摊开的草稿纸上。那个被反复划去的“x = 林嘉树”公式,墨迹又晕开了一点。
她慌忙用圆规尖戳破草稿纸,抬头时,他已经扒着窗台探头进来。
“抱歉啊学委。”林嘉树笑着,发梢还挂着操场的梧桐絮,阳光从背后斜切过来,把他的影子拉长到她桌上。
周晚晴的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出一个小黑点。
“没事。”她低头,假装继续算题,余光却瞥见他手腕上系着的护腕——蓝白条纹,和她头上的发绳一模一样。
她心跳漏了一拍。
周晚晴是从高二开始喜欢林嘉树的。
那天他刚转学过来,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她斜后方。化学课上,老师让传阅优秀笔记,她接过前排递来的本子,指尖一颤——活页纸的款式和她的一模一样,连边角的裁切痕迹都相似。
她鬼使神差地翻到最后,发现他的笔迹在氧化还原反应那一页变得潦草,像是困了,墨水晕开一小片。而她自己的笔记里,同一章节的页脚被她无意识地折了一个角。
那天放学后,她偷偷把两人的笔记装订在了一起。
周三的值日表,是他们名字并排的唯一时刻。
周晚晴总把黑板擦得格外慢,粉笔灰在夕阳里浮沉,像一场微型雪崩。林嘉树倚在门框上转篮球,指尖一拨,球在他手上稳稳旋转。
她偷偷数过——每次287到304圈不等。
直到某个周三,她擦完黑板回头,发现他的视线根本不在教室里。
他的目光穿过走廊,落在楼下篮球场上。
校队正在训练。
江小柔站在场边,手里拿着记分板。
周晚晴的草稿本里,除了数学公式,还藏了许多别的东西。
比如林嘉树打球时总会扯一下左手的护腕,比如他喝矿泉水习惯先咬一下瓶口,比如他课间趴在桌上睡觉时,后颈会露出一小块晒伤的皮肤。
她把这些细节记在草稿纸的角落,再用数学公式覆盖掉。
“x = 林嘉树”
“y = 周晚晴”
“求:x 和 y 的交集”
她算了很多遍,答案都是无解。
毕业联欢会那天,教室里挂满彩带,吵吵嚷嚷。
周晚晴坐在角落,低头削铅笔。林嘉树突然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你头发上有橡皮屑。”他说。
她僵住,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马尾辫。
下一秒,欢呼声炸响。
校队赢了比赛,江小柔挂着奖牌冲进教室,手里举着奖杯。林嘉树收回的手顺势接住了她抛来的矿泉水瓶。
周晚晴低头,看见自己刚削好的铅笔芯,“啪”地断了。
毕业前最后一场暴雨,周晚晴在教学楼门口犹豫要不要冲进雨里。
林嘉树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透明长柄伞。
“你没带伞?”他问。
她摇头,心跳加速。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操场。
江小柔正冒雨跑过来,校服湿透,头发贴在脸上。
林嘉树快步走过去,把伞递给她。
周晚晴站在走廊阴影里,看见伞面内衬上写着一行字——
“给江小柔 高三七班”
墨迹已经晕染开,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承诺。
她最终没有送出那张攥了两年的纸条。
回到空荡荡的教室,她翻开林嘉树的课桌,把纸条塞进最深处。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橡皮滚落出来——那块她偷偷放在他笔盒里的、刻了“周”字的橡皮。
橡皮已经用得很旧,边缘磨损,但那个小小的“周”字依然清晰。
她捡起来,握在手心。
窗外,雨停了。
后来,周晚晴的草稿本里再也没有出现过“x = 林嘉树”的公式。
高考结束那天,她整理书桌,发现一张被夹在数学课本里的活页纸。
那是林嘉树的化学笔记,第73页。
她用修正带涂改过的地方,被他用铅笔轻轻描了一个笑脸。